第一章 小穷神

人流熙攘的商业街。

苏穷拿着一摞厚厚的传单,分发给来往的行人。

隆冬时节,即将落山的太阳懒洋洋地投射着毫无暖意的阳光,苏穷白净的面颊和耳朵被寒风吹得有点发红。

苏穷用单手焐了焐冰凉的耳朵,递出一张传单,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清秀的眉眼微微弯起来,热情洋溢地按照店家的要求宣传道:“新店开业,菜品一律六八折,欢迎惠顾。”

路人面无表情地接过传单走了两步,一转身,传单掉在灰扑扑的地上。

苏穷毫无不悦神色,颠颠儿地跑过去捡起传单,抖抖灰继续发。

就这么在晚餐高峰期发了两个小时,苏穷回火锅店拿钱。

一个小时十五块,日结,两个小时也就是三十块钱。

苏穷从火锅店经理手里接过钱,顶着对方颇有几分瞧不起的目光,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道:“谢谢。”

经理神色冷漠:“……”

苏穷乐呵呵地冲他挥挥手:“再见。”

苏穷拿到了三十块钱,顶着寒风走在马路上。

从这里走到家附近的菜市场,虽然要整整一个小时,却可以省下一块五毛的公交车费。

苏穷在心里打着省钱的小算盘,乐呵呵地大步走着,洗得褪色的裤子,裤脚都磨出了毛边,羽绒服里面的褐色毛衣漏了个小洞,运动鞋穿了两年,几乎天天穿,一周刷一次,旧得都变形了。

穷,苏穷人如其名,整个就是一个大写的穷。

苏穷把三十块钱紧紧攥在手里,不敢揣裤兜,一张二十,一张十块,两张钞票被苏穷手心的汗水浸得微微发潮。

三十块钱对于苏穷来说太多了,如果放在口袋里搞不好会丢。

因为苏穷,是个穷神。

点金成石的强大神力注定苏穷永远无法拥有超过生存所需的财富,赚到的钱一旦超过最低生活所需,便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不见,苏穷碰触到的贵重物品要么坏掉要么丢失,在人间待了这么久,唯一像样的财产就是一间简陋的小房子,而且那还是苏穷下凡时天庭给分配的宿舍。

一个小时后,苏穷走到菜市场,用三十块钱买了些蔬菜和几个馒头,又买了一块肥皂和一个脸盆。

因为之前用的脸盆,底儿掉了。

惨兮兮的小穷神拎着馒头蔬菜肥皂和脸盆,一边贪馋地闻着从市场街边烤鸭店中传来的香味,一边哼着歌往家走。

苏穷的家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凳子、一个灶台、一口锅,整间屋子里最昂贵的东西就是电暖气。

不过凳子只有三条腿,要靠墙放,电暖气则是常年不会打开的。

苏穷归置好采购来的东西,做了水煮蔬菜和大米饭当晚餐,蔬菜之所以用水煮,纯粹是为了省油。

吃完饭,刷完碗,累坏了的苏穷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发出吱呀呀的危险声音……

苏穷吓了一跳,屁股顿时僵住了。

床如果坏了那就只能打地铺了,毕竟苏穷没有多余的钱买床。

可千万不能坏啊……小穷神向自己祈祷着,慢吞吞地躺在床上,摊开手脚,舒展四肢平躺。

在作用力不变的情况下,受力面积越大,压强越小,床板也就比较不会坏。

——小穷神有严谨的生活哲学。

苏穷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深冬时节被窝冷如冰窟,连骨头缝都被寒气侵染得发痛。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苏穷小心翼翼地从摇摇欲坠的床上爬起来,下地在电暖气面前蹲下了。

“要是能开电暖气就好了。”苏穷满眼期待地幻想了一下,但是考虑到这个月的水电费,苏穷果断还是放弃了开电暖气的想法,只是哆嗦着看了一会儿,望梅止渴。

实在是太冷了,冷得睡不着。

“谁让我是穷神呢。”苏穷苦笑着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揣起家钥匙,下楼跑圈。

把身子跑热乎了就快快地回被窝,焐着热乎气儿睡觉,顺便再用最后的几个钢镚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一袋牛奶,明天早晨喝,苏穷仔细地筹划着。

然而就在苏穷过马路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拐角转出来,苏穷没有留心看车,躲闪不及,被轿车撞了个正着,整个人飞了出去,在马路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你怎么样?”一个人飞快从车上下来,扶起苏穷焦急地问道。

“好像没事……”苏穷迅速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发现一点伤也没有,于是心地善良的小穷神还反过来安慰了对方一句,“别担心,我没事。”

“真的很抱歉。”那人见苏穷不像有大事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饱含歉意地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苏穷看都没看他,蹲下满地寻找自己被撞飞出去的那几个钢镚儿,随口道:“不用了,我真的没事,而且也不能全怪你,我自己刚才也没看车。”

那人沉默了片刻,坚持道:“你刚才飞出去那么远,不可能一点伤也没有。”

苏穷撅着屁股从停在路边的一辆车下面够一枚五毛的硬币,坚持道:“我真的没受伤,你走吧。”

无论大小,毕竟还是个神嘛,体质比起凡人还是很强悍的。

苏穷把车下面的硬币都摸了出来放在手里,蹲在地上数了一遍,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道:“三块二,还行,没丢。”

开车的人盯着苏穷看,神色很复杂。

苏穷攥着硬币起身,准备去便利店买牛奶了。

“等等,”那人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苏穷的手臂,轻声道,“你的裤子……”

苏穷一低头,看见自己那条洗得褪色的裤子的膝盖上破了个大洞,显然是刚才在地上刮坏了。

按理说应该不至于,但这条裤子的布料可能是磨损得太厉害了,毕竟洗了太多次,也穿了太久。

“至少让我赔偿裤子的钱吧……”对方语带歉意道。

苏穷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这人穿着一身面料考究做工精致的西服,似乎刚从什么重要场合回来,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上戴着一枚银光闪闪的手表,而那辆把自己撞飞出去的小轿车被擦洗得一尘不染,在路灯下反射着低调奢华的光,男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从脚上的皮鞋到头顶上分毫不乱的发丝,一寸一缕都仿佛是精雕细琢而成,连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发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