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二卷·八(第2/2页)

“可是今日之事,父亲自己也说,明明都已经办成这样了,父亲不还是不想放手吗?”沈珏说:“父亲舍不下他,就能成得了仙?!”

伊墨听了,略低下头,问他:“那又怎么样呢?”又怎么样呢?伊墨动了动那柄匕首,在月色下晃过一道银白的光,冷冽的刺入眼帘,也刺入心底。

他来寻他,是因为想他,却也知道,这样的想念根除不掉,是无法再清修下去的。第一次见面,那人与妻子缱绻温存,良辰美景刺痛了他,将人强了,也不悔。

那本来就是他的人。是他怀里的人,是冬天会搂着他的人,是可以温存的人。是他的。

待情绪过后,静下来审视四周,也想到,既然已经错了第一步,索性错下去吧,相见成仇,那人恨他多一点,也无甚不好。本来第二世就不该有瓜葛,现在第一世的瓜葛却扯不断,那就快些解决这些吧。他恨着,起杀心,也可趁早让自己断了那份温存念想。

那份眷恋斩断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沈清轩与伊墨。

可是,可是那匕首刺在心上,却是痛的。痛彻心扉。越是痛,越是不甘,越是证明这一切根本无用。他还是放不下他。

还是想将那人抱在怀里,想将那人揉进骨血里,想将自己埋入他的体内,被柔软紧热紧紧裹着根部,仿佛游子回归家园。

伊墨紧握着那把匕首,锐利锋口嵌入掌心,深可入骨。沈珏注意到了,连忙施法,将那匕首夺了过来,又小心捧了那鲜血淋漓的手,想让那道创口愈合。

眼前孩子低着眉眼,早已无了先前蓬发的怒气,神情是温顺谦恭的,带着关切。伊墨望着,最终抽回手来,像是答复般道:“往后我不迫他就是。”

沈珏愣了愣,听明白过后抿起唇,露出一道笑来,低声道:“爹爹也活不了几年,来世的事谁都管不了,不若就陪着他罢,将来如何,谁又知道呢?”

伊墨缄默片刻,看了眼那黑暗处的草丛,道:“你回营吧。”

沈珏应了声,很快原路返回了,却是从另一条小道,绕了回去。

季玖蹲在原地,一直也不曾再听见他们说什么,等了好一会,意兴阑珊,就要走。却被人拦在半路。

季玖说:“你……”

伊墨看了看他,披头散发,身上也不知沾了多少草叶,脸上还蹭了些泥土,着实狼狈,心里叹了一声,抬手将那些脏污都抹了,在月下望着他警戒又起的眼,道:“湿气太重,回去吧。”

季玖不答话,只看着他,好一会,才道:“那是你儿子?”

他这么问,伊墨却也没有理他,那哪里是他儿子,明明是眼前这人的儿子。那一生,他拖家带口都赖在他头上,甩也甩不脱。现下却翻脸不认帐了。伊墨根本就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他哪里像我?”明明更像你。

季玖端详着他的眉眼,确实……并无相像之处,只是不信他的说辞,哼了一声作罢。

话不投机半句多,季玖转身就要走。却被伊墨拉住了肩头,季玖又瞪着眼转回来,那人却不知将什么,从他头上套下来。

季玖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脸上一白,待发现他给自己脖子上戴了个东西,又愣一下,伸手要扯:“什么东西!”

伊墨悠然的很,看着他扯来扯去,扯的头上都出汗了,才出声好意提醒:“扯不断的。”前世被他扯下来过,今生再想扯下来,纯属痴人说梦。

季玖停了手,低头望着胸口红珠,红的发亮的珠子滴溜溜的好看,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问:“什么?”

“有事用这个唤我。”伊墨说,又伸手,理了理那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襟口,道:“我送你回去。”

随后根本不等季玖反应,一挥袖,将他连人带珠子,一起赶回了军营帐中,那仍然泛着血气的床上。

季玖一转眼就仰倒在榻上,被气得半死,暗骂一句混账,又爬起来,扯了床上被子枕头,齐齐堆在地上,然后点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说来也怪,那帐中明火浓烟,硬是没有飘出去一点,俱悉自行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