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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就是近百年来的阿犹冲突。

欧洲用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剥削和镇压等手段伤害、羞辱、压迫阿拉伯人,也是同一个欧洲,欺压和迫害犹太人,最终听任甚至帮助德国人将犹太人从欧洲大陆的各个角落连根拔除。但是当阿拉伯人观察我们时,他们看到的不是一群近乎歇斯底里的幸存者,而是欧洲的又一新产物,拥有欧式殖民主义、尖端技术和剥削制度,此次披着犹太复国主义外衣,巧妙地回到中东——再次进行剥削、驱逐和压迫。而我们在观察他们时,看到的也不是休戚与共的受害者,共患难的弟兄,而是制造大屠杀的哥萨克,嗜血成性的反犹主义者,伪装起来的纳粹,仿佛欧洲迫害我们的人在以色列土地上再度出现,头戴阿拉伯头巾,蓄着胡子,可他们依旧是以前屠杀我们的人,只想掐断犹太人的喉管取乐。

1947年9月、10月、11月,在凯里姆亚伯拉罕地区,无人知晓是应该祈祷联合国秘书处批准联合国巴勒斯坦问题特别委员会的重要报告,还是希望英国人不要将我们弃之不顾,任凭我们“孤零零地在阿拉伯人海中不能自卫”。许多人希望最终建立一个自由的希伯来国家,英国人强制推行的限制移民政策应该撤销,希特勒下台后住在背井离乡者的临时难民营和塞浦路斯监禁营中有气无力的千万犹太幸存者最终能够得到许可,允许他们返回被多数人视为家园的土地。但是在这些希望的背后,是恐惧(他们窃窃私语):百万本地阿拉伯人,在阿拉伯联盟国家正规军的协助下,可能会在英国人撤走后立即行动,把六万犹太人杀得精光。

在杂货店,在大街上,在药店里,人们公开谈论即将到来的救赎,他们谈论摩西·夏里克注和埃利泽·卡普兰注将在本—古里安在海法或特拉维夫创建的希伯来政府任部长,他们谈论(窃窃私语)英国人走后,要建立希伯来武装部队,届时邀请国外赫赫有名的犹太将军,红军、美国空军甚至英国皇家海军中赫赫有名的犹太将军来统领。

但是私下里,晚上熄灯后,他们在家中躺在被窝里,窃窃私语,天晓得英国人会不会撤离,也许他们不打算离开,整个事情不过是背信弃义阿尔比恩(指英国人)的一个狡猾手段,目的在于让犹太人面对迫在眉睫的毁灭亲自去求助英国人,祈求英国人不要弃犹太人于不顾。接着伦敦会以继续要求英国人保护为由为交换条件,要求犹太人终止各种恐怖活动,解除他们储备的一些非法武器,把地下武装领袖交刑事调查部处理。也许英国人会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不容阿拉伯屠刀任意摆弄我们。也许最后在耶路撒冷这里,他们会拥有正规军,暗地保护我们免遭阿拉伯人的集体屠杀。也许,本—古里安及其友人会下榻到安逸舒适的特拉维夫,那里不受阿拉伯人的围困,可能在最后时刻醒悟过来,放弃建立希伯来国家的风险,乐于同阿拉伯世界和穆斯林民众做适度妥协。也许联合国会从中立国里派出维和部队,抢时间从英国手中接管城市,即使不能保护整个圣地,至少能够使这座城市免遭血洗之灾。

阿扎姆帕夏注,阿拉伯联盟秘书长,警告犹太人,“要是他们胆敢在阿拉伯土地上创立一个犹太复国主义实体,阿拉伯人会用鲜血将其淹没”,中东会见证恐怖,“蒙古入侵与之相比会黯然失色”。伊拉克总理巴耶吉注号召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在时间尚且允许之际卷起铺盖走人”,因为阿拉伯人发誓,他们取得胜利后,只饶恕1917年以前居住在巴勒斯坦的少数犹太人不死,甚至“只有他们永远不再受到犹太复国主义思想的毒害,再次成为一个宗教团体,在伊斯兰教的保护下安分守己,按照伊斯兰教律法和风俗习惯生活,才允许他们在伊斯兰教的羽翼下避难,在伊斯兰教麾下遭受痛苦”。犹太人,雅法大清真寺里的一个传教者补充说,既不是一个民族,也不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宗教:大家知道,慈悲为怀怜悯众生的安拉本人讨厌他们,因此下令,不论他们散居在何方,均要遭到指控与蔑视。犹太人在所有顽固不化者中最为顽固不化:先知把手伸给他们,遭其唾弃;伊撒(耶稣)把手伸给他们,他们杀了他,他们甚至经常把自己微不足道的信仰中的先知用石头砸死。欧洲各个民族并非白白决定将他们永远驱逐,而今欧洲正策划将其强加给我们,而我们阿拉伯人绝不允许欧洲人把他们的垃圾倒到我们这里。我们阿拉伯人将用利剑摧毁这一魔鬼计划,不能把巴勒斯坦圣地变为整个世界的垃圾站。

格里塔阿姨带我去的那个服装店里的那个人呢?那个富有同情心的阿拉伯男子,在我年仅四五岁时将我从黑洞洞的深渊里救出,把我抱进他的怀抱。那个人善良的眼睛下有两个大眼袋,身上散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棕色)气味,脖子上挂着一根裁缝用的绿白相间的尺子,尺子两端在胸前来回晃荡,他的脸膛暖烘烘的,灰白的胡碴令人惬意,那个睡眼惺忪心地善良,脸上闪过一丝腼腆的微笑,消失在柔软的灰白胡须下的阿拉伯人呢?方框棕边眼镜架在鼻子中央,像个心地善良年事已高的木匠,他步履缓慢,疲惫不堪地拖着双脚,穿过密密层层的女人服装,当他把我拉出那孤独的囚笼时,用沙哑的声音和我说话,那声音令我终生铭记在心:“够了孩子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好了。”怎么,他也一样吗?他也“削尖短弯刀,磨砺刀刃,准备把我们全部杀死”?他也会叼着长弯刀在夜半时分悄悄潜入阿摩司大街,撕开我的喉管,撕开我父母的喉管,“把我们淹没在鲜血中”?

风儿,轻轻

柔美的迦南夜空

叙利亚胡狼声声

尼罗河鬣狗悲鸣。

阿卜杜卡迪尔,

恶毒的胆汁来回搅动。

……

三月阴风呼呼咆哮

天上的云滚滚狂涌。

年轻人,全副武装,待发,

特拉维夫今夜发起进攻。

玛纳拉高度警觉

双目圆睁……

但是犹太人的耶路撒冷既非年轻人,也没有全副武装待发,那是一个契诃夫似的小镇,混乱、可怕,充斥着流言蜚语和不真实的谣传,全然不知所措,在茫然与惊恐中陷于瘫痪。1948年4月20日,大卫·本—古里安和大卫·希尔提尔、耶路撒冷哈加纳民兵指挥官谈话后,在日记中写下对耶路撒冷的印象:

耶路撒冷人口构成因素:20%普通人,20%特权阶层(大学,等等),60%不可思议(土气狭隘,庸碌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