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皆大欢喜(第3/3页)

我压根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来这场所谓的会面也到此为止了,我不如走吧。结果我刚下台阶,就撞见了炳哥。他正三级一步地爬台阶。

“嗨,伯弟!”他说,“你打哪冒出来的?不是出城了吗?”

“我刚回来,过来问问你战况如何了。”

“什么意思?”

“这,就是那事呗,你知道的。”

“啊,那事啊!”炳哥没事人似的,“好几天以前就搞定了,现在和平鸽到处拍打着翅膀,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多亏了吉夫斯,这人简直神了,伯弟,我不是一向这么说吗?他又想了个绝妙的点子,不到半分钟就万事大吉了。”

“这可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听了准高兴。”

“恭喜你啦。”

“多谢。”

“吉夫斯是怎么做到的?这破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有什么解决办法。”

“哦,他一接手,不出一秒就办妥了!现在我叔叔和我媳妇儿成了莫逆之交,常常一起侃文学什么的,一聊就是几个小时。他时不时就跑来聊天。”

这倒提醒了我。

“他这会儿就在。”我说,“我说炳哥,你叔叔近来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啊。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我刚刚看他的举止挺古怪。”

“怎么,你见到他了?”

“刚才我按门铃,是他开的门。他先是站在那跟我大眼瞪小眼,然后突然给我吃了个闭门羹,把我弄得莫名其妙,知道吧?我是说,要是他劈头骂我一顿什么的我还能理解,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倒像怕得要命似的。”

炳哥笑了,一派天真烂漫。

“哦,别担心!”他说,“我忘了跟你说了。本来想给你写信,结果一直拖着没动笔。他以为你是疯子。”

“他——什么?”

“是啊,这就是吉夫斯出的点子啦,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他是这么建议的:我就跟我叔叔说,我真心以为你就是罗西·M.班克斯,因为你常常把这事挂在嘴边,而且我也觉得你没有理由骗我。反正你就是有臆想症,总体来说疯疯癫癫的。然后我们又联系上罗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记得吧,你那天在迪特里奇公馆还把人家公子推到湖里那个,他分享了他的亲身经历,说那次去你家吃午饭,发现你在卧室里养了一群猫和鱼,而且你还坐着出租车从他的车子旁边经过偷了他的帽子,就是那些事,你都知道的。这么一来故事就圆满了。我以前这么说,以后也会这么说:只要有吉夫斯做靠山,命运也奈何你不得。”

我虽然宽容大度,但我是有底线的。

“哼,胆大包天的人我见得多了,可从没——”

炳哥诧异地看着我。

“你不是恼了吧?”他问。

“恼了!就因为半个伦敦城都以为我脑子有问题?混蛋——”

“伯弟。”炳哥说,“我对你是又不解又失望。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为朋友尽一点点心意也不肯,咱们可有十五年的交情——”

“是,可听我说——”

“难道你忘了,”炳哥说,“咱们是老同学呀?”

我冲回公寓,气得跟什么似的。我心里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跟吉夫斯就此恩断义绝。他这个男仆固然顶呱呱,而且在伦敦绝无仅有,纵然如此,我也不能妥协。我像一阵东风呼呼闯进公寓……小茶几上摆着烟盒,大茶几上放着插图周报,地板上是我的拖鞋,一件一件都那么妥帖,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吧,结果两秒钟内我就冷静下来了。这就好比电影里演的那样?某个老兄正打算步入罪恶的深渊,突然间耳边响起一阵温柔的动人的旋律,是他坐在妈妈的膝上学会的那支歌。“心软了”,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词。我一下就心软了。

接着老好的吉夫斯端着必需品出现在门口,一看到他的样子,就让人有点……

但是我硬起心肠,怎么也得放胆一搏。

“我见过利透先生了,吉夫斯。”我开口道。

“是吗,少爷?”

“他——呃,他说是你帮了他。”

“我尽力而为,少爷。如今似乎一切顺利,我颇感欣慰。威士忌,少爷?”

“好。呃——吉夫斯。”

“少爷?”

“下次——”

“少爷?”

“哦,没事……少放点苏打,吉夫斯。”

“遵命,少爷。”

他要悄然退下了。

“哦,吉夫斯!”

“少爷?”

“我想说……就是……我想呢……我是说……唉,没事了!”

“遵命,少爷。香烟就在少爷手边。八点一刻准时开晚膳,或者少爷打算出门用餐?”

“不,我在家里吃。”

“是,少爷。”

“吉夫斯!”

“少爷?”

“唉,没事了!”我说。

“遵命,少爷。”吉夫斯说。

[1] Lilian Gish(1897—1993),美国著名影星。

[2] Berkeley Square,位于伦敦高档住宅区梅菲尔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