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第3/5页)

整个星期,他在军官俱乐部总是按捺着喜悦咯咯地笑。他最亲近的朋友中,各种猜测在迅速滋生。

“真不知道那白痴在搞什么。”恩格尔中尉说。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对同事的询问报以会心一笑。“到星期天你们就明白了,”他保证道,“你们会明白的。”

那个星期日,沙伊斯科普夫少尉以一位经验丰富的演出总监所有的沉着自信,向公众展露了他划时代的惊人之举。别的中队以习惯的姿态,装模作样地轻松走过检阅台时,他一句话没说;甚至他自己中队的头几排进入视线,手臂一动不动地行进着,让那些惊呆的军官同僚开始恐惧地嘶嘶直抽冷气,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即使那个时候他都沉得住气,直到那位臃肿而蓄着较厚髭须的上校猛地转过身,铁青着脸粗暴地盯着他,他才作出让他不朽的解释。

“瞧,上校,”他宣布说,“不用手。”

于是他向惊愕得鸦雀无声的听众散发那套晦涩规则的经过鉴定的复印件,他取得的令人难忘的成功,便是以这套规则为基础的。这是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生平最荣耀的时刻。他赢得了阅兵比赛的胜利,自然,唾手而得,可以永久保留那面红色三角旗,由此彻底终结了星期日阅兵比赛,因为战争期间上好的红色三角旗跟上好的铜丝一样很难弄到。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当场晋升为中尉,自此开始了军阶的蹿升。因为他的重大发现,极少有人不把他看作真正的军事天才。

“那个沙伊斯科普夫中尉,”特拉弗斯中尉谈论道,“他可是军事天才。”

“对,他确实是,”恩格尔中尉赞同道,“可惜,这个傻鸟不肯鞭打老婆。”

“我看不出跟那事有什么关系,”特拉弗斯中尉冷静地回答,“每次性交,比米斯中尉总要把比米斯夫人美美鞭打一顿,可阅兵比赛中他却是一文不值。”

“我说的是鞭打,”恩格尔中尉反驳道,“谁在乎什么阅兵比赛!”

实际上,除了沙伊斯科普夫中尉,没有人真把阅兵比赛当回事,更不用说那个臃肿而蓄着较厚髭须的上校了。此人是诉讼委员会主席。克莱文杰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刚要对沙伊斯科普夫中尉提出的指控申辩无罪,他就对克莱文杰咆哮起来。上校握拳猛击桌面,却打痛了手,于是对克莱文杰越发愤怒,便越发猛烈地挥拳击打桌子,手也就越发疼得厉害。沙伊斯科普夫中尉一言不发地怒视着克莱文杰,为他留下的糟糕印象丢尽了脸。

“再过六十天,你就要迎战比利·佩特罗利[1]了,”蓄着较厚髭须的上校吼叫道,“但你以为这是个老大的玩笑。”

“我认为这不是玩笑,长官。”克莱文杰答道。

“不要插嘴。”

“是,长官。”

“插嘴时要叫‘长官’。”梅特卡夫少校命令道。

“是,长官。”

“刚才不是命令你不要插嘴吗?”梅特卡夫少校冷冷地问。

“可是我没有插嘴,长官。”克莱文杰申辩道。

“你是没有。但你也没有叫‘长官’。把这一条加进对他的指控,”梅特卡夫少校指示那个会速记的下士,“不插嘴的时候,未能叫上级军官‘长官’。”

“梅特卡夫,”上校说,“你是个大笨蛋。你知道吗?”

梅特卡夫少校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是,长官。”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你在胡说八道。”

诉讼委员会由三人组成,即臃肿而蓄着较厚髭须的上校、沙伊斯科普夫中尉和正在努力练就一副冰冷目光的梅特卡夫少校。作为诉讼委员会成员,沙伊斯科普夫中尉也是法官之一,他将认真权衡检举人控告克莱文杰一案的是非曲直。沙伊斯科普夫中尉还是起诉人。克莱文杰有一名军官为他辩护,为他辩护的军官正是沙伊斯科普夫中尉。

克莱文杰被这一切弄得糊里糊涂的,而上校猛地站起身,肉浪奔涌如喷薄状。威胁要把他那臭烘烘的怯懦身体一条条撕开时,克莱文杰开始惊恐地战栗。一天,他在行进去上课的途中绊了一跤;第二天,他就正式遭到指控,罪名是:编队时打乱队形、行凶殴打、行为失检、游手好闲、叛国、挑动闹事、自作聪明、听古典音乐,如此等等。一句话,他们要对他严惩不贷,于是他来到了这里,胆战心惊地站在这位臃肿的上校面前。上校又一次大声吼道,再过六十天,他就要迎战比利·佩特罗利了,然后要求他回答,到底愿不愿意被开除,再遣送到所罗门群岛掩埋尸体。克莱文杰谦恭地回答说他不愿意,说他是个笨蛋,宁愿做一具尸体,也不愿掩埋一具尸体。上校坐了下来,往后一靠,突然变得平静而谨慎了,还逢迎地客气起来。

“你说我们不能惩罚你,”上校缓缓地询问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长官?”

“我在问你。你回答。”

“是,长官。我——”

“你以为我们把你带到这里,是请你提问题我来回答吗?”

“不,长官。我——”

“我们把你带到这里干什么?”

“回答问题。”

“说得对极了,”上校吼叫道,“那你就先回答几个吧,不然我就打破你的狗头。你说我们不能惩罚你,你这狗杂种,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从没那样说过,长官。”

“请你大声讲,好吗?我听不见。”

“是,长官。我——”

“梅特卡夫。”

“长官?”

“我没叫你闭上那张笨嘴吗?”

“是,长官。”

“那么我叫你闭上笨嘴,你就给我闭上笨嘴。明白了没有?请你大声讲,好吗?我听不见。”

“是,长官。我——”

“梅特卡夫,我踩到你的脚了吗?”

“不,长官。一定是沙伊斯科普夫中尉的脚。”

“不是我的脚。”沙伊斯科普夫中尉说。

“那或许还是我的脚吧。”梅特卡夫少校说。

“挪开。”

“是,长官。你得先移开你的脚,上校。它踩在我的脚上面。”

“你是叫我把脚挪开?”

“不,长官。噢,不,长官。”

“那就把你的脚挪开,再闭上那张笨嘴。请你大声讲,好吗?我听不见。”

“是,长官。我是说我没有说你们不能惩罚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长官。”

“什么问题?”

“‘你说我们不能惩罚你,你这狗杂种,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会速记的下士照速记本读道。

“好了,”上校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你们不能惩罚我,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