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得失之间(第3/3页)

我坐在她身旁。莉莉往后翻了两页,出现了一张我认得出的威尔,穿一身宝蓝色的预科学校制服,戴一顶帽子,朝镜头怒目圆睁。下方写着:

威尔非常讨厌学校的帽子,还把它藏在了狗狗睡的篮子里;第二顶在一个池塘里“弄丢了”;第三次他父亲威胁说要停掉他的零花钱,但是他拿自己的足球卡去换了钱。就连学校出面他都不愿意戴——结果每周都被留堂处罚,一直到十三岁。

莉莉摸了摸照片上威尔的脸。“我小时候长得跟他挺像的。”

“是啊,”我说,“他是你爸爸呀。”

她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又翻到下一页,“看,看这张。”

这张照片上的威尔在对着镜头微笑。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卧室里那张滑雪的照片。我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忧伤的潮水如往常一样再次淹没了我。然而,莉莉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看!快看这张!”这张照片上的威尔刚打完英式橄榄球,脸上全是泥。另外一张,他扮成幽灵的样子,冲向一个干草堆,想要跳过去。

这一页是他的“傻事集锦”:恶作剧的威尔,大笑大闹的威尔,鲜活无比的威尔。我想起“开启新生活”小组有一次讨论的是“理想化”,那周我没去,马克给我一张打印的讲义,上面写着:不要把亡者想象成圣人,这很重要的。没人能在圣人的阴影下行走。

我想让你看看以前的他。是的,他抱负远大,工作上独当一面。但我见过他无数次大笑着从椅子上跌下来,无数次傻乎乎地和狗狗一起跳舞,还因为搞了特别傻的“大冒险”带着一身淤伤回家。有一次他把妹妹的脸推进一碗雪莉酒松糕里(就是右边这张照片),就因为她说他肯定干不出这样的事。那个松糕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做的,当时特别想朝他发火。但是无论谁生威尔的气,都生不了太久。

是啊,真的生不了太久。相册里的威尔从照片与文字中跳了出来,栩栩如生,不再只是报纸上的两行报道,不再只是措辞谨慎的讣告,不再只是旷日持久的法律辩论中用来讲述悲伤故事的庄严照片。这是个活生生的,立体的男人。我端详着每一张照片,感到喉头一阵阵发紧。

一张卡片从相册里滑了出来,落到地板上。我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两行字。“她想来见你。”我说。

莉莉的眼睛根本离不开那本相册。

“你觉得呢,莉莉,你可以吗?”

她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我的话。“我觉得不行。这,挺好的,但是……”

气氛变得有点微妙。她合上相册的皮套,规规矩矩地放在沙发一侧,又开始看电视了。几分钟后,她一言不发地挪到我身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那天晚上,莉莉上床睡觉以后,我给内森发了封邮件。

对不起,这份工作我无法接受。说来话长了。威尔的女儿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能丢下她过来。我必须做该做的事。我简单跟你解释一下……

最后我写道:

谢谢你想着我。

我给高普尼克先生也发了封邮件,感谢他选择了我,并说明因为情况有变,我很抱歉,无法接受这份工作。我本想再多写一点,但感觉胃里堵得难受,似乎把指尖所有的气力都抽干了。

我等了一个小时,但两人都没回复我。等我再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关灯时,发现那本相册不见了。

[1]约4.1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