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相聚(第3/4页)

“你说过的,要是我用蜜蜡除毛的话,你就会认真对待我了。嗯,现在我刮了。”

母亲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用蜜蜡除毛了?”

“是的,亲爱的。要是以前知道除毛要经历这么大的痛苦,我肯定会闭上我的狗嘴的。那简直是最可怕的折磨啊。到底是他妈的谁发明的啊?”

“巴纳德……”

“我就是想飙脏话。太痛苦了,乔西,如果这能让我们和好的话,我愿意再经历一次。我想你,非常非常想。我不在乎你还要上几千几百门大学课程,什么女权政治、中东研究、宠物美容,不在乎你学什么,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为了向你证明我能够为你付出多少,我下周又预订了一个什么全身什么的……”

“全身永久脱毛。”特丽娜闷闷不乐地说。

“哦,天哪。”母亲用手轻捂着嘴巴。

山姆站在我身边,轻轻摇着头。“快让他们停下吧,”他喃喃自语,“不然我的伤口要笑裂了。”

“我一定会去做的,我可以全身被拔得精光,只要能够让你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哦,我的天哪,巴纳德。”

“我是认真的,乔西,我真的很绝望。”

“所以我们家的人啊,玩不了浪漫。”特丽娜轻声说。

“什么是全身永久脱毛?”托马斯问。

“哦,亲爱的,我也特别想你。”母亲伸出手臂环住父亲的脖子,吻了他。父亲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把头埋在母亲的肩膀上,也开始亲吻她,亲吻她的耳朵,她的头发。接着像个小男孩一样,他拉起母亲的手。

“真恶心。”托马斯说。

“所以我不用去做……”

母亲拍拍父亲的脸颊。“我们马上取消你的预约。”

父亲大大松了一口气。

父亲的高姿态迎来了大家的一番赞扬,然后,特雷纳宝宝因为拉屎拉尿,又被大张旗鼓地换了一轮尿布,同时,托马斯不小心把鸡蛋三明治掉在了楼下安东尼·加德纳先生家的阳台上(弄脏了他新买的名牌柳条安乐椅。)因此,又过了二十分钟,露台才真正安静下来。

马克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笔记,清了清嗓子,走到场地中央。我只看过马克坐下来的样子,我发现他的个子比我想象中要高。

“欢迎各位的到来。首先,我要感谢露易莎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场地来举行结业典礼,离天堂这么近,感觉真的很不错……”他停顿了一下,等大家笑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很不寻常的结业典礼。在场多了一些并非小组成员的新面孔,这还是第一次,但我觉得,敞开心扉,与朋友们一起庆祝,是非常好的一件事。这里的每个人都尝过爱与失去的滋味,所以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是荣誉组员。”

杰克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那是一个脸上长着雀斑,有一头沙色头发的男人。遗憾的是,我一看到他就情不自禁脑补他约会以后哭泣的样子。此时他正伸出手,温柔地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杰克与我的目光相遇了,他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我想说,虽然咱们名为‘开启新生活’小组,但如果不曾回头反思过去的生活,便没有人能够开启新生活。我们往往想着那些业已失去的,令自己裹足不前。我们这个小组的目标,就是不让这些如影随形的失去之物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负担,压垮我们,将我们困在原地,无法前行。我们希望,所有这些失去能够转化为一种生命的馈赠。

“我们彼此分享回忆,分享悲伤,也分享小小的胜利。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到了,应当允许自己体验悲伤、失落或愤怒等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应该得到接纳。哪怕别人无法理解你的某些感觉,哪怕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很久,也没有关系。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我们无须理会他人的说三道四。”

“除了饼干,”弗雷德嘟囔着,“还有茶。对这两样,我很想说三道四呢。那味道,太可怕了。”

“起初,你可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得到,但每个人都将迎来某一时刻。那一刻,我们终于意识到,那些我们谈论过、哀悼过、为之痛苦过的人还活在我们心中,他们依然行走于我们中间。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无论他们已离去六个月,还是六十年,生命中有他们,是我们的福气。”他点点头,“有他们,是我们的福气。”

我看着那些我喜欢的、全神贯注聆听的脸庞,想起了威尔。我合上双眼,回忆着他的面容、他的微笑、他的大笑。我想起自己为了爱他所付出的代价。但想得最多的,还是他的给予。

马克注视着我们这一小群人。达芙妮正偷偷擦着眼角。“那么,通常到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得说上两句,谈谈自己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不用说太多,只需要对这段旅程做一个简短的总结。”

组员们互相交换着略带尴尬的笑容,几秒钟过去了,似乎没人愿意说些什么。然后,弗雷德向前一步,整理了一下运动上衣口袋里的手帕,微微挺直腰板。“我只想说声谢谢你,吉莉。你是个好得不得了的老婆。三十八年来,我何其幸运。我每天都会想念你的,亲爱的。”

他略有些尴尬地退了回去。达芙妮对他做出“很棒,弗雷德”的口型,整了整丝巾,也走上前去。“我只想对艾伦说……对不起。你是那么善良的一个男人,我真希望我们俩能够对彼此坦诚一切,真希望我曾经帮助过你。我希望,希望你一切都好,还有——还有希望你找到一个很好的朋友,无论你在哪里。”

弗雷德拍了拍达芙妮的手臂。

杰克揉了揉后颈,也走上前。他的脸涨得通红,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我们俩都很想你,妈妈,但我们正在逐渐好起来。我不想让你担心。”话音刚落,杰克的父亲就拥抱了儿子,亲吻他的头顶,使劲眨着眼睛,与山姆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接着林恩和苏尼尔也发了言,寥寥数语过后,他们抬头望着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同时默默朝对方点头,送去鼓励。

威廉姆也上前一步,默默在脚边放了一朵白玫瑰。一向寡言的他看了一眼洁白的花朵,便面无表情地退了回去。娜塔莎轻轻拥抱了他。威廉姆突然哽咽了,然后双手抱胸,静静站立。

马克看着我,我感觉山姆握紧了我的手。我朝马克笑笑,摇摇头。

“我就不说了。但如果可以的话,莉莉想说两句。”

莉莉站到人群中间,紧咬嘴唇。她低头看了看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接着好像改变了主意,将纸条揉成一团。“啊,虽然——虽然我不是你们的组员,还是征求了露易莎的意见,希望能够说点什么。我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能参加他的葬礼做最后的道别。不过现在,我感觉自己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我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儿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