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这时斯特瑞塞已将帽子、手套、手杖拿在手里,但查德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以示他要在这里表明他的意见。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同伴的东西,似乎他在估计将它们打包要用多少时间。甚至还可以说,他似乎想表示愿意派他的佣人来帮忙。“你说‘马上’,”斯特瑞塞问,“是什么意思?”

“哦,我是说坐下星期的船走。这个季节开的船都很空,很容易订到铺位的。”

斯特瑞塞戴好表后,那份电报便一直拿在手里,这时他将电报递给查德,但后者却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不去接它。“谢谢,我还是不看吧。你和母亲的通信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意见,无论是什么我都赞成。”听了这话,斯特瑞塞一面看着他的眼睛,一面慢慢将那纸片叠好放到口袋里。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查德便转换了话题。“戈斯特利小姐回来了吗?”

斯特瑞塞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看,你母亲并不是身体有病,一般地说,今年春天她的身体比平时还好些。但是她很担心,十分着急,看来最近几天她是忍耐不住了。我们两个,你和我,叫她失去了耐心。”

“噢,那和你没有关系!”查德十分慷慨地表示反对。

“对不起 —— 那和我有关系。”斯特瑞塞语气平和而忧郁,但却十分肯定。他的目光越过同伴的头顶,注视着远处。“那和我尤其有关系。”

“那就更加有必要马上动身了。Marchons,marchons!”那年轻人快活地哼起《马赛曲》。可是主人却不受感染,而只继续站着,注视着远处。他于是又重复刚才的问题:“戈斯特利小姐回来了么?”

“是的,两天前就回来了。”

“那么你见着她了?”

“不 —— 我今天要见她。”但是斯特瑞塞这时不想谈戈斯特利小姐,“你母亲给我发来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不能带你回去,我就得离开你。无论如何,我自己得回去。”

“可是你现在可以带我回去!”查德从沙发上向他保证说。

斯特瑞塞停顿片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个多月前,你那么急着要让德·维奥内夫人替你说话,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查德想了想,但是他从来不需要想很久。“因为我知道她会做得很好呀。那样才能让你保持安静,也是为你好。再说,”他轻松地解释道,“让你和她交个朋友,我想让你知道她的想法 —— 你已经看到那对你多么有好处。”

“可是,”斯特瑞塞说,“不管怎么说,她那样替你说话 —— 只要我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 只是让我感到她是多么想留住你。如果你对那个并不看重,那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让我听听她的意见。”

“噢,我的朋友,”查德叫道,“我非常看重!你怎么会怀疑 —— ”

“我产生了怀疑,是因为今早你到我这里来说要马上动身。”

查德木然地看着他,片刻,才笑笑说:“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等我说这话吗?”

斯特瑞塞犹豫着,又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我想,一个月来,我首先是在等我衣袋里这个消息。”

“你是说,你害怕会有这样的消息?”

“呃 —— 我一直是在以我的方式行事。我想你刚才说要动身的话,”他继续说,“恐怕不光是因为你觉得我在期待什么。否则的话,你不会安排我和 —— ”但他停了下来,同时站住。

查德这时站起身来,“她不希望我走跟这没有关系!那只是因为她害怕 —— 害怕我到了那边会被留住,不能脱身。可是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斯特瑞塞察觉到他的同伴再次注视他的眼睛。“你对她厌倦了?”

作为回答,查德摇摇头,慢慢地露出一个他迄今为止看到过的最古怪的微笑。“永远不会。”

它立即给善于想象的斯特瑞塞留下一个深深的、十分柔和的印象,以至于他都无法将它从眼前抹去。

“永远不会。”查德又特意清清楚楚地重复一遍。

这使得他的同伴又踱出几步。“这么说,你是不害怕。”

“不害怕走?”

斯特瑞塞又站住。“不害怕留下。”

那聪明的年轻人现出惊奇的表情。“现在你又要我‘留下’?”

“假如我不立刻动身回去,波科克们就会立刻动身到这里来。那就是我为什么说,”斯特瑞塞说,“你母亲发了最后通牒。”

查德表现出更浓厚的兴趣,但一点不惊慌。“她把萨拉和吉姆动员起来了?”

斯特瑞塞帮他说下去。“唔,当然还有玛米。那就是她动员起来的人。”

这个查德也想到了 —— 他笑出声来。“玛米,来迷住我?”

“噢,”斯特瑞塞说,“她可是非常迷人噢。”

“这个你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了。我很想见到她。”

他说这话时那种轻松愉快的神色,尤其是那种自然的样子,再一次让他的同伴清楚地看到他的态度多么从容,他的地位多么令人羡慕。“那么你尽管见她好了。你还可以认为,”斯特瑞塞继续说,“你让你的姐姐到这里来看你,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你使她有机会在巴黎待上几个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她结婚以后就没有到这里来过。她肯定乐意找个机会来一趟。”

查德听他说着,但他却有自己的见解。“机会过去几年里她都有,但是她从来没有利用过。”

“你是指你?”过了片刻,斯特瑞塞才问。

“不错 —— 我这个孤独的海外游子。那么你指的是谁?”查德说。

“哦,我指的是我,我就是她的理由。换句话说 —— 因为这归根到底是一回事 —— 我是你母亲的理由。”

“那么,为什么,”查德问,“母亲自己不来?”

他的朋友长久地注视着他,“你想要她来么?”见他不说话,又说,“你完全可以给她拍电报去。”

查德还在思索。“假如我拍电报,她会来么?”

“很可能。你可以试试,就会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查德停一下,问。

“因为我不想那样。”

查德想一想。“不想在这里见到她?”

斯特瑞塞并不退缩,他的语气反而更激烈了。“不要和我装糊涂,年轻人!”

“噢 ——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当然会表现得无可挑剔,但你并不希望见到她。那么,我不会对你玩那个把戏的。”

“不,”斯特瑞塞声明,“我不会说你玩把戏的。你完全有权利那样做,假如你做了,那也完全是光明正大的。”他换一种口气,又补充说,“而且,你还会让她见一位十分有趣的人,那就是德·维奥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