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5页)

她转动眼镜的长手柄,以改变观察角度,立即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正是他们自由交谈的大好机会。“我们怎能不好呢?可这不正是你的困境?‘我们女士们’啊,我们和蔼可亲,但你很可能会对我们感到厌烦!作为女士中的一员,你知道,我并不假装我很喜欢我们。可是至少今晚上戈斯特利小姐没有来打扰你,不是吗?”她说这话时又四下张望,仿佛玛丽亚·戈斯特利小姐可能会躲藏在周围。

“啊,是的,”斯特瑞塞说,“她只是坐在家里等我。”因为这句话引得他的同伴高兴地叫道“哈,哈,哈”,所以他只好解释说,他的意思是指坐在家里为他担心和祈祷。“我们认为总的说来,她今晚不来这儿更好。当然不管她来还是不来,她都会十分担心。”他强烈地感到他能引起女士们的同情,而她们可以随便认为他有这种感觉是出于谦逊或骄傲。“但是她相信我会走出困境。”

“啊,我也相信你会走出来!”巴拉斯小姐笑着说,表示不甘落后。“唯一的问题是从哪儿出来,对不对?”她高兴地接着说,“不过如果能从任何地方出来的话,那么很可能是很远的地方,是不是?为我们说句公道话,你知道,”她笑道,“我们确实都希望你从很远的地方走出来。是的,是的,”她以滑稽可笑的方式急促地重复道,“我们希望你从很远的地方走出来!”说完之后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认为玛丽亚不来更好。

“啊,”他回答说,“那实在是她自己的主意。我应当叫她来,可是她害怕负责。”

“难道这对她不是新鲜事么?”

“害怕?毫无疑问。不过她的神经已经紧张到极点。”

巴拉斯小姐朝他注视了片刻。“她成问题的东西太多了。”然后略微轻松地说道,“可幸的是,我的神经还支持得住。”

“我也幸运,”斯特瑞塞又回到这一点上来,“我的神经不那么坚强,我要求负责的欲望不那么强,因而不至于感觉不到这个场合的原则是‘人越多越热闹’。如果我们这么热闹愉快,那是因为查德懂得很透彻。”

“惊人的透彻。”巴拉斯小姐说。

“好极了!”斯特瑞塞抢先说道。

“好极了!”她加强语气,表示赞同。于是两人面对面毫无拘束地放声大笑起来。然后她又补充道:“可是我明白这个原则。如果谁不明白,谁就会不知所措。但是一旦掌握了这个原则……”

“就觉得它简单得如二乘以二!从他必须有所行动开始……”

“一群人是唯一重要的吗?”她打断他的话问道。“不,宁肯说是喧闹声,”她大笑道,“或者说没有任何东西是重要的。波科克太太是挤在人群内或者人群外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她被挤得很紧,不能移动。她处于明显的孤立状态。”巴拉斯小姐借题发挥道。

斯特瑞塞接过话头,然而尽量注意说话公正。“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依次介绍给了她。”

“太好了 —— 不过正因为如此却把她挤出去了。她被堵住,被活埋了!”

斯特瑞塞似乎朝这活埋人的景象看了片刻,但这景象只引起一声叹息。“啊,不过她没有死!仅仅这样是杀不死她的。”

他的同伴停顿了片刻,可能是为了表示怜悯。“不,我不认为她已经完蛋了,或者说今天一个晚上是不够的。”她仍然显得忧郁,好像感到同样的内疚。“只埋到了她的下巴。”然后又开玩笑道,“她还能呼吸。”

“她能呼吸!”他以同样的语气随声附和道,“你知道这整个晚上美妙的音乐、快乐的声音、我们狂欢的喧嚣以及你机智巧妙的言辞给我带来的真正感受是什么吗?”他接着说道,“在我看来,波科克太太的呼吸声压过别的一切声音。事实上我所听见的只是她的呼吸声。”

她碰响链子,引起他的注意。“咳……”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温和。

“什么?”

“她下巴以上的部分仍然是自由的,”她沉吟道,“对她来说那也足够了。”

“对我也是足够了!”斯特瑞塞惨然大笑道。紧接着他问道:“韦马希确实带她去见过你?”

“是呀 —— 这是最糟糕不过的了。我无法帮你的忙,但是我尽了很大的努力。”

斯特瑞塞有些迷惑不解。“你是如何尽力的呢?”

“我没有提你。”

“我明白了。那倒更好一些。”

“那么最糟糕的会是什么呢?不管讲或不讲,”她轻声悲叹道,“我只好‘贬损’。这不是为任何人,只是为了你。”

“这表明,”他宽宏大量地说,“问题不在于你,而在于别人。那是我的过错。”

她沉默了片刻。“不,那是韦马希先生的过错。他错在把她带来。”

“那么,”斯特瑞塞温和地说,“他为什么带她呢?”

“他不得不这样做。”

“啊,你是一件战利品,一件胜利纪念品?可是你既然‘贬损’……”

“难道我没有贬损他吗?我确实也贬损过他。”巴拉斯小姐微笑道。“我尽量贬损他。可对于韦马希先生来说,那却不是致命的打击。就他与波科克太太的良好关系来说,那反而对他有利。”她见他似乎仍然有点迷惑不解,于是接着说,“那个赢得我的喜爱的男人,这一点难道你不明白?对她来说,把他从我手里夺过去更刺激。”

斯特瑞塞明白了,然而他前面似乎还摆着很多令他吃惊的东西。“那么她是‘从’你那儿得到他的?”

她对他一时的糊涂感到好笑。“你想象得出我如何搏斗!她相信她获胜了。我以为这是她高兴的原因之一。”

“啊,她感到高兴!”斯特瑞塞略表怀疑地低声说道。

“是呀,她以为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她今晚得到的只是赞美!她的衣服真漂亮。”

“漂亮得可以穿在身上进天堂?因为真正受到赞美之后,”斯特瑞塞接着说道,“就只有进天堂了。对于萨拉就只有明天了。”

“你的意思是,她将发现明天不会像天堂一样美好?”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今晚对她来说好得令人难以置信。她今晚风头出尽,得意至极。这样的机会她不会再有了。我当然不会给她机会,充其量也只有查德能给她。”他继续说道,仿佛是为了他俩共同取乐,“他可能留了一手,但是我确信,如果他……”

“他本来不愿承担这麻烦事吗?我敢说他不愿。如果我可以大胆地说,那么我希望他再也不要承担任何麻烦事了。当然,”她又说道,“我现在不会假装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