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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那么黑。穿的衣服又一样,我……”

“我对她很愤怒。没有这件事,事情就已经够复杂的了。”

“她跟你有很大差别。”

“这是我们刻意养成的。”接着她的声音变得更温柔,也更诚实。“其实我们很亲密。”

我拉住她的手:“我更喜欢你。”

但她不让我把她拉得更近,尽管她并未把手抽走:“我在悬崖那里发现了一个地方,至少讲话不会被别人看见。”

我们穿过树林朝东走。

“你不是真的生气?”

“你吻她的时候很开心吗?”

“只是因为我以为是在吻你。”

“持续多长时间?”

“几秒钟吧。”

她捏了一下我的手:“撒谎。”

但她脸上有藏不住的笑。她领着我绕过露出地表的岩石和一棵孤零零的松树,接着又走下陡峭的斜坡,最后到达悬崖边缘。岩石群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把我们和内陆隔开,别人看不见我们。被风吹弯的树下树影婆娑,地上铺着一张深绿色的小地毯,地毯上也有一只篮子。我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把朱莉紧紧搂在怀里。这一次她让我吻了她,但时间很短,她很快就把头扭开了。

“昨天晚上我是很想来的。”

“真是糟透了。”

“我必须让她和你见面。”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抱怨说,刺激的事情都让我独占了,别的好事她也轮不上。”

“没关系。今天我们可以整天在一起了。”

她透过湿衬衫吻我的肩:“咱们应该说说话。”

她悄悄脱掉平底鞋,在小地毯上坐下来,双腿盘在身旁。蓝色的长袜刚好穿到裸露的膝盖下方。连衣裙确实很白,但是缝上了密密麻麻的小玫瑰图案。领口开得很低,一直开到两个乳房开始分开的地方。这样的装束像个女中学生,给人一种性感清纯的感觉。轻风吹来,她的头发末梢贴在她的后背上,跟她在海滩上以“莉莉”的身份出现时一模一样,但是她的那一面此时已消失殆尽,就像岩石间的海水已经退光一样。我在她身边坐下来,她转过身去取篮子。她的丰乳细腰线条更加分明。她又转过身来,我们的目光相遇。她的眼睛呈灰紫色,很美,眼角微斜。她注视了我好一会儿。

“来吧,问我什么都行。”

“你在剑桥学的是什么?”

“古典学。”她看出我对此感到惊讶。“我父亲研究这个。他跟你一样,也是个教书先生。”

“真的吗?”

“他在战争期间死于印度。”

“朱恩跟你学的一样吗?”

她笑了:“我是牺牲品。她有选择学什么的自由。她学的是现代语言。”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去年。”她刚张嘴,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把篮子放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我把能带的东西都带来了。我很害怕他们会看到我在干什么。”我环顾四周,天然屏障把我们保护得严严实实。只有从崖顶才能看到我们。她拿出一本书,书不大,黑色半皮面装订,旁边是绿色的大理石花纹纸,已经显得有些破旧。我看了一下书名页:《帕里斯》,昆图斯·贺拉提乌斯·弗拉库斯著。

“是迪多·莱热的出版社。”

“他是谁?”我看了看日期,是一八〇〇年。

“是一个著名的法国印刷商。”

她让我翻回扉页,上面有很漂亮的题字:送给亲爱的老师朱莉娅·福尔摩斯,接受病残救济金的“白痴”赠。下面有大约十五个人的签名:彭尼·奥布赖恩,苏珊·史密斯,苏珊·莫布雷,简·威林斯,利·格卢克斯坦,琼·安·莫法特……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请先看看这些。”

有六七个信封。三封是写给朱莉娅小姐和朱恩·福尔摩斯小姐的,由莫里斯·康奇斯先生转交,地址是希腊弗雷泽斯布拉尼。贴的英国邮票,有最近的邮戳,都是从多塞特郡寄来的。

“读一封吧。”

我从最上面的信封里取出一封信,是写在私人专用信笺上的,地址是多塞特郡塞尔尼阿巴斯的安斯蒂农舍。信写得很潦草:

宝贝,我最近忙极了,想到要参加展示会心情很激动。还有,阿诺德先生来了,他希望尽快开始作画。你猜还有谁——罗杰打电话来,他现在在博文登,说想过来过周末。你们俩都在国外,他对此很失望——他没听说你们走了。我觉得他比以前好多了,也不那么自负了。还当上了上尉!!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招待他,于是我便请德雷顿家的姑娘和她的兄弟一起来吃晚饭,我认为这顿饭吃得挺有滋味。比利越长越胖,老汤姆说都是大麻造成的,我问德雷顿家的姑娘想不想跟他交媾一两次。我知道你们不会在意……

我看信末,落款是妈妈。我抬起头来,她拉长脸说:“对不起。”

她又递给我另外三封信。有一封显然是她过去的学校同事写来的,尽说些熟人的情况,学校的各种活动消息。另一封是署名克莱尔的女朋友写来的。还有一封是伦敦的一家银行写给朱恩的,通知她五月三十一日收到一笔一百英镑的汇款。我把地址记住了:巴克莱银行,英格兰兹巷,伦敦NW3.经理的名字是P.J.费恩。

“还有这个。”

是她的护照。J.N.福尔摩斯小姐。

“N?”

“尼尔森是我母亲的姓。”

照片旁边有她的签名。职业:教师。出生日期:一九二九年一月十六日。出生地:温切斯特。

“温切斯特是你父亲以前教书的地方吗?”

“他是那里资深的经典学老师。”

居住国:英国。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眼睛颜色:灰。头发:金色。特征:左手腕有伤疤(孪生姐妹)。底下有她的签名,是很漂亮的斜体字。我翻翻签证页。去法国两次,去年的夏天去意大利一次。四月获得希腊入境签证。五月二日从雅典入境,有入境图章。没有前一年的旅行记录。我又回过头来考虑五月二日——当时就已经在为这一切做准备了。

“你在哪个学院?”

“格顿学院。”

“你一定认识温赖特小姐。温赖特博士。”

“她在格顿学院吗?”

“乔叟专家,也研究兰格伦[69]。”她睁大眼睛瞪着我,低下头,然后又带着一丝微笑抬起头来:她没上我的当。“对不起。好吧,就算你是在格顿学院。后来就当上了老师?”

她讲了伦敦北部一所著名的女子文法学校的名字。

“这似乎不很可信。”

“为什么不可信?”

“没有充分的识别标志。”

“我不要什么识别标志。我要待在伦敦。”她扯了一下裙子,“你不要以为我生来就该过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