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果然是精神分裂症(第3/3页)

车队向前移动了。过了不到两分钟,诗人已经走上格里鲍耶陀夫的凉台,这时他已完全是个病人,甚至变得苍老了。凉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伙人在角落里喝着残酒,他们当中最忙活的是一个头戴绣花小帽,端着一大杯阿布劳[5]香槟酒的人,这是留欣认识的一位剧场报幕员。

留欣抱着一大堆毛巾,阿尔奇巴利德·阿尔奇巴利多维奇热情迎上来,接过了那堆可恶的破烂。若不是在医院和卡车里受够了罪,留欣此时也许乐于讲一讲医院里的情况,还要添枝加叶地描绘一番。现在他顾不上这个了。他虽不是一个敏于观察的人,但经过了卡车里的精神折磨之后,现在头一次用锐利的目光注视面前这个海盗,他明白了:此人对流浪者的情况问长问短,甚至唉声叹气,其实他对诗人的命运漠不关心,毫不同情。“他是好样的!他是对的!”留欣愤愤地、怀着自轻自贱的厌恶心理这样想,便不再去讲精神分裂症,而向对方请求道:

“阿尔奇巴利德·阿尔奇巴利多维奇,给我来点伏特加吧……”

海盗脸上做出关切的表情,悄声说:

“我能理解……这就拿酒来……”他向一个服务员招了招手。

一刻钟后,留欣孤零零地缩在餐桌边,就着一碟文鳊鱼,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明白也承认,他丝毫也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所能者唯有忘却而已。

诗人耗掉了属于自己的整个夜晚,而这一夜别人却在欢宴享乐,现在他明白,这一夜已经无可挽回。只要从灯下抬头望望天空,就知道今夜一去不复返了。服务员在忙着抽换台布。凉台边几只乱窜的猫儿,也一只只是早晨的模样。白昼正势不可当地向诗人扑面而来。


[1] 这里指法国浪漫主义标题音乐创始人路易斯·赫克托·别尔利奥兹(1803—1869,法语汉译为柏辽兹)。

[2] 此处“铁人”与上文“金属人像”均系指普希金雕像。

[3] 这是普希金《冬晚》一诗的开头,整句为:“风暴把幽暗布满了天空,空中旋舞着雪花的风涛……”

[4] 实际上普希金是同法国男爵丹特士决斗腹部中枪不治而死。

[5] 即阿布劳久尔索,以酿造香槟酒和葡萄酒著称的俄罗斯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