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页)

我们停在鲍林路口,等待着信号灯变绿的时候,一阵模糊的轰鸣声从后面传来,一辆重型机车在我们右边停下。一个不知名的驾驶员在一身皮衣和一顶黑色头盔之下,向我们礼貌地点点头。

哈米带着一抹坏笑打开窗户:“你会开铃木吗?”

那个男人抬起头盔,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不好意思,先生?”

“这位女士希望了解一下,”哈米大声说,把手臂伸出窗外,“你是不是会开铃木?”

骑摩托的人似乎困惑了,他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说我们最好去问问别人,他也是刚到这儿不久。

经过多佛平原,我们停在了一个从很远就能看见的路旁小酒馆的门前,门廊的上方有一个满脸皱纹、戴着羽毛头饰的印度主厨的头的塑像。这间木板房里摆设着红色的餐座,挤满了吵闹的澳大利亚游客。穿着黑色制服的女服务员匆忙地穿梭在桌子之间,送上越来越多的可乐和薯条。我们拿着盛着咖啡的纸杯回到车上,又带着抑制不住的激情开了不到半英里就再次停车。我们开上了一条很窄的乡间小路,驶入一片橡树园。在那里,因为幸福的感觉和这广阔的空间而燃起了无限的欲望,我们开始热烈地拥吻,很快便在后座纠缠在了一起。

希尔斯代尔主街上的酒店老板跟我们说顺着山开,在看见教堂之后就右转。随后,被树木和小轿车所包围,挂着一串串闪烁着派对彩灯的迪尔小街12号便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幢令人感叹的双层带屋檐和阳台的殖民地时期的小楼。石板砌成的屋顶被一圈洁白的边框所包围。屋檐上竖着两个烟囱,里面冒出的烟圈把天空映成了粉色和紫色。

铃木的保险杠紧紧地贴在车道上停着的最后一辆车上,我扭转钥匙停下发动机,“咔咔”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和爵士乐声从屋子里飘向我们。当我放松自己的肩膀时,我才意识到这一路它们绷得多紧,但随着我卸下重负似的长出一口气,肩膀上的紧绷感也消失了。我把方向盘摆正,轻吐一声“谢谢上帝”,就像我爸爸以前在我们经历漫长路程后终于平安到家时会咕哝的那样:“Baruch Ha'Shm.”

哈米没有注意到,他正在系鞋带。我把镜子转向我的脸,摸摸他的胡茬儿所留下的红痕,还有他的吻痕。我把头发放了下来。我能感受到他的微笑,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流连。我瞥了他一眼,从镜子里冲他微笑。开车的乐趣,抵达的喜悦,我们在半路停车的回忆,他的脸上依然留有的激情的证据,这份爱——所有这些都与我一起迈出了车门,呼吸着寒冷和湿润的空气。我鼻腔里全是雪和燃烧的木材的清香,我从后座取回被我们扔在了地上的皱皱巴巴的大衣和包。

哈米从后面走过来抱住我的腰,他的腿缠绕在我的腿上,把我的身体转向他:“到这儿来。”他的微笑再次触碰到了我的嘴唇,他的呼吸带着欲望,“待在我身边,”他埋在我脖子里小声说,几乎是在哀求,“留下。”这是他惯常的小把戏——总是尝试着在我们进入人群之前挤出一些偷来的时间,“就多待一会儿。”他温暖、经验丰富的手驾轻就熟地透过我的牛仔裤爱抚着我,“我今天拥有了一次多么美妙的旅途,”他的呼吸在我脸上轻轻扫过,“多么美妙。”

突然间,没有预兆的,就像我们不是一小时多一点之前刚停过车一样,我对他的渴望再次被点燃了。我双膝发软,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舌头想要把我吞掉,他的胡茬儿刮着我的脸,而我也尽情回应着他。带着极度的渴求,混合着毛衣、洗发水和香烟的味道冲进我的鼻腔,而他身体里的甜蜜气息让我从心底里被征服了,还有他耳后夹过的铅笔的香味。就像我之前做的那样,在树林里,我呼吸着他,把他拉近。我想起不久前乔伊说的话。她抱着利亚姆,我把头伸到他面前,闻闻他醉人的婴儿皮肤上的奶香。“这就是让你离不开他们的原因,”她说,“我之前读到过这个。这种每个哺乳动物幼崽身上都会有的好闻的味道,是为了确保妈妈们不会抛弃他们。”她声音的回响混合着哈米的低语:“这样美妙的旅途。”

大门一开,我们在屋外听到的愉快的爵士声更响了。两条高大的猎犬跑到我们面前,闻闻我们,摇晃着尾巴。屋子里十分暖和,充满了客人们的欢声笑语和摇曳着的灯光。大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烛光摇曳,房间的另一头还有一个壁炉。男士们和女士们都坐在摆满酒瓶的矮桌前的长沙发上,桌上还有一碗碗的水果和一瓶瓶鲜花。走到更里面的地方,我们看见房间的另一端也有一个壁炉,和前一个一模一样。在壁炉前的床垫上,一群年轻人懒洋洋地躺着,旁边的地毯上是玩耍着的孩子们。

“莉雅特,哈米!”乔伊跟我们打招呼,抱着小利亚姆,亲吻和拥抱我们,“这就好了,现在你们到了,我们就能正式开始派对啦!”

托姆来到她身边,正咧着一个大大的微笑,看着他们的宝宝。“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在乔伊拿着我们的大衣和包走开时,带着他的法国口音泄密道,“但这一次绝对是真的,她一整天都在等你们。”他吻吻我的脸颊,和哈米握握手,“见到你们很高兴,欢迎!”

“嗨,小家伙!”我把自己的小手指伸向利亚姆小小的手掌,靠近,贪婪地亲亲他肉嘟嘟的脸上的酒窝,又闻闻他身上婴儿的甜香。

乔伊挽起哈米的手臂:“快来,我把你们介绍给一些很好的人。”

屋子里大约有20个人,只有少数是美国人,大多都是乔伊在德黑兰的美国学校念书时的老朋友,大家都是从世界各地涌来参加这次希尔斯代尔重聚的。“这里像是联合国大使馆,”哈米在递给我一杯酒的时候小声说。坐在沙发上的人有着各式各样的面孔、肤色和口音。沙发的一端是一群流放在加利福尼亚的伊朗人,乔伊在把我带到那时用沙哑的声音介绍说,并顺手拿走一碗在融化的冰块。“我亲爱的佩尔韦!”她热情地招呼一名正在冲我们微笑的男士,“这是哈米和莉雅特,我现在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一个胖胖的、谢了顶的50岁中年男子,带着一脸善意的微笑,恭敬地点点头:“佩尔韦·普纳查瑞安。”接着,他把我们介绍给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人,打断了他们波斯语的对话,“希林·塔巴塔巴伊和迪万·阿姆普尔。”

希林是位摄影师,一位有着绿色的眼睛、浓眉毛的美人,45岁左右,穿着一袭黑色的派对礼服。迪万穿着西装,胡须打理得十分整洁,面孔上稚气未退,是希林的弟弟,也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音乐学的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