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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的因纽特人给他们展示了自己已经拥有的那把来复枪,随后指向西方。

“我们要回家了,”他说,“不做交易了。”

卡文迪什摇摇头,轻轻地咒骂了几句。

“我们现有的肉食和油脂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生活,”萨姆纳说,“只要他们能在我们的供给消耗完之前回来,我们就能活下去。”

“如果那个老东西要走的话,另一个人必须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卡文迪什说,“如果他们一起走了,我们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会回来。”

“别威胁他们,”萨姆纳警告他,“如果你强迫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走。”

“他们也许可以得到那支来复枪,但是却搞不到子弹和火药,”卡文迪什说,“所以,我想怎么吓唬他们就怎么吓唬他们。”

他指指年轻人,又指指雪屋。

“他留在这儿”,他说,“你”——他指着年长的因纽特人,然后指向西边——“爱滚到哪里就滚到哪里去吧!”

因纽特人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好像他们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发现这个建议又愚蠢又尴尬。

“不做生意了,”年长的那个因纽特人轻轻地重复了一句,“我们要回家了。”

他们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觉得好笑,只是注视着卡文迪什好一会儿,然后朝着雪橇走了过去。拴着的狗都从雪洞钻出来伸展身子,在他们走近的时候一阵吠叫。卡文迪什的手伸进衣兜掏弹夹。

“你觉得杀死他们就会让他们改变主意?”萨姆纳说,“这就是你最好的主意?”

“我还没杀掉任何人呢,我只是想让他们更重视而已。”

“等一等,”他说,“把枪放下。”

因纽特人忙着往他们的雪橇上装东西,他们卷起铺盖,把它绑在装有海象肉条的木架子上。当萨姆纳冲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们,”他说,“来,看这里。”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给他们看那枚抢来的金戒指。自从达拉克斯被捕后,他就一直把那枚戒指放在马甲衣兜里随身携带。

年长一点的因纽特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停下,手放在了年轻些的因纽特人的肩膀上。

“像他们那样的人要金子和珠宝干什么?”卡文迪什问,“如果不能吃,不能烧,也不能睡,在我看来,那玩意儿在这地方就没什么用。”

“他们可以拿着它跟别的捕鲸者做生意,”萨姆纳说,“他们没那么傻。”

两个人凑近了。年长者从萨姆纳黑色的羊毛手套上拿起那枚戒指,反复、仔细地查看。萨姆纳看着他。

“如果你留在这儿,”他指着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说,“你就可以留着那枚戒指。”

两个因纽特人交谈了一会儿。年轻一点的那个拿起戒指,闻了闻,还舔了两下。卡文迪什笑了起来。

他说:“那傻瓜以为那是杏仁软糖做的。”

年长者把手掌压在自己的外套前胸,然后指向西方。萨姆纳点点头。

“你可以走,”他说,“但是这个人要跟我们在一起。”

他们又盯着戒指看了很长时间,把它放在手上翻来翻去,还用黑乎乎的指甲刮一刮明亮闪烁的钻石。在北极圈平坦而苍白的光线中,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这枚戒指是如此神秘而美丽,远比人类之手所粗制滥造的时髦东西更加惹人遐思,富有梦幻色彩。

“如果他们曾跟捕鲸者做过船上交易,他们也许见过硬币和表,”卡文迪什说,“但是肯定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

“它最少值五把来复枪。”萨姆纳告诉他们,并且伸出手指比画着。

卡文迪什说:“最少十把。”

年长的因纽特人看着他们点点头,然后把戒指递给了年轻的因纽特人。后者微笑着把戒指放进毛茸茸的裤子里。他们转身开始卸下雪橇上的东西。萨姆纳返身走回帐篷时,感到一种令人眩晕的轻松,突然之间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荡荡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身体,就好像是一个空洞,又好像是个脓肿——戒指以前总是在那儿放着,但是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渐渐地,黑暗再次笼罩了营地,如往常一样吃过晚餐后——烤得半焦的海豹肉和船上带来的油腻饼干,达拉克斯对卡文迪什挥手示意,然后招呼他过去。他坐的地方远离其他人,是帐篷里离火堆比较远的一个寒冷黑暗的角落。他裹着粗毛毯子,在一个海象牙碎片上刻大不列颠岛的简略图来打发时间。他因为被禁止用刀,所以现在用的是一根尖尖的铁钉。

卡文迪什叹了口气,坐到铺着毯子的地上。

他问:“你想要干什么?”

达拉克斯继续刻了一会儿,然后才看着他。

“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谈过那个时机?”他说“我们都觉得那个时机可能一直不会来。你还记得吗?”

卡文迪什地点点头。

“我记得很清楚。”他说。

“那你应该多少能猜出我要跟你说什么了。”

“时机还未成熟,”他说,“不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时机到了,迈克尔。”

“到个屁!”

“明天因纽特人离开时,会带我坐上雪橇。我们都谈好了。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你帮我弄到一把锉刀,锉断这些锁链,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卡文迪什哼了一声。

“你宁可活得像个因纽特人一样,也不想当个诚实的英格兰人被吊死,是不是?”

“我要跟他们一起过冬,只要他们同意。等到春天,我会去找一条船的。”

“然后你去哪里?”

“新贝德福德,塞瓦斯托波尔。你不会再看见我了。我至少能对你发这个发誓。”

“我们全都困在这里呢。为什么我要帮你一个人逃跑?”

“你只有让我活着、呼吸着,才能让他们以后绞死我。可这又何必呢?让我跟因纽特人碰碰运气嘛!这些野蛮人有可能捅一记长矛给我呢。如果他们真这么干了,这里也没有人会为我感到悲伤。”

“我只是个捕鲸汉,又不是什么狗屁监狱看守,”卡文迪什说,“这确实是个理由。”

达拉克斯点点头。

“你想一想吧,”他说,“少我一张嘴更好,眼下傻子都知道我们缺吃少柴。等你回到英格兰,也不会有什么坏名声,你跟巴克斯特还可以继续你们的生意,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

卡文迪什看着他。

“你真是一个邪恶、肮脏的浑蛋,亨利,”他说,“我希望你一直这样保持不变。”

达拉克斯耸耸肩。

“也许吧,”他说,“但是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糟,你何必要把我这样的恶魔放在身边?尤其是当你有天赐良机帮他逃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