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篇(第2/16页)

三姐妹跟在菊雄和母亲身后从坐在地上赏花的人们中间穿了过去。

母亲阿常身穿灰绿色的和服,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和服外褂,大女儿赖子穿着紫藤色的和服,二女儿里子穿着浅绿色的和服,三女儿槙子则穿着一件胭脂色的和服,后面还有用银丝绣的家徽。

因为是做完法事回家,三姊妹都穿着素色的和服,腰间束着黑色的和服带子。但三人并肩而行,看上去确实很引人注目。

赖子身材纤细苗条,一张俏脸小巧而精致。她今年二十八岁,为了与和服相配,她把秀发高高束了起来,如果穿西装再把秀发放下来,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

里子比姐姐小两岁,今年二十六岁,身材丰满却小巧玲珑,不愧是京都女子,肤色白皙,樱桃小口稍稍有点儿地包天,煞是可爱。

姊妹三人中年龄最小的是槙子,肤色很白,说起来和里子比较相像。她今年二十一岁,正在大学里读大三。

赖子还在京都的时候,茑乃家的三姐妹美貌出众,被誉为三朵金花,在高台寺一带和料亭圈里可谓无人不晓。

但是,铃子还活着的时候,四姐妹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那景象只能用壮观来形容。

四姐妹在附近的男人们中间也备受夸赞,都说看四姐妹远比赏花更赏心悦目。

尤其是铃子和赖子,因为两姐妹是双胞胎,长相、身材就不用说了,就连举手投足都非常相似。每逢新年和祇园祭,四姐妹一起出门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总有男人慢腾腾地跟在身后。

但是,四姐妹一起上街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次。

铃子和赖子从十六岁开始学艺做舞伎,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姐妹俩先后成了艺伎。两人从小时候起就学习京舞和清元,在母亲的劝说下,毫无抵触地做了舞伎,可做了舞伎才发现,舞伎几乎没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忙于学艺和宴席陪侍。

里子和槙子看到了两个姐姐的辛苦,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舞伎的想法。

不过,因为里子将来要继承茑乃家的料亭生意,只有她一个人去做了两年的舞伎,而且也只是为了去学习一些礼仪规矩。

说起槙子,压根就没有在花街上从业的想法,而且母亲阿常也从未强迫她去做舞伎。

铃子去世的那年才刚刚二十二岁,槙子那年才十五岁,再怎么漂亮,毕竟还都是孩子。

正因如此,当年被称为四朵金花的时候年龄尚小,而现在三姐妹并肩走的时候,自然有一种成熟之美。

“天啊!美女!”

醉醺醺的赏花客看到三姐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就高高地把手举了起来,周围的男人们也都目瞪口呆地看傻了。

沐浴着男人们那热辣辣的眼光,赖子昂首挺胸直视前方往前走,正因为她五官精致,所以给人的印象有几分冷艳。里子或许是出于职业的习惯吧,稍微弯着腰,有时候脸上甚至会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即使来到这样的地方,说不定也会遇上老主顾,平日里养成的那种时时关照客人的习惯这会儿显露了出来。

三人中最为紧张的是年龄最小的槙子,即使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目不斜视。那种生硬古板的表情反而让她显得愈发清纯和天真烂漫。

母亲阿常虽然已经年届六十,但因为她表演京舞多年,腰肢挺拔,虽说年老但绝未色衰,当年被称为东山一带首屈一指的美人,现如今美貌依旧。

也有赏花客窃窃私语,或许有人认出了茑乃家的三姐妹。

母亲和姊妹三人穿过樱花隧道,走到了原谷苑的出口。菊雄把停在对面停车场里的车开了过来,四个人坐进车里,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天啊!真把我累坏了!”

“直接回家是吗?”

菊雄问了一句,握住了方向盘。里子坐在副驾驶座上,阿常、赖子和槙子三人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

“妈妈累了吗?”

“确实有点儿累了,可是看到了那么漂亮的樱花,今天真是养眼了!”

阿常被女儿们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来?”

“是啊!什么时候来呢?”

“黄金周休息,想来的话就能来吧?”

“话是那么说,可是酒吧有可能要装修,吧台有些不方便,地毯也脏兮兮的。”

“搬进现在的店里有几年了?”

“差不多有三年了吧!”

“日子过得真快啊!”

六年前,赖子把户籍从祇园迁到了东京的新桥。在新桥做了三年酒宴陪侍之后,在银座的并木通开了自己的酒吧。

酒吧面积只有十五坪左右,在银座的酒吧中属于小的,但这种小型酒吧经营起来反倒容易一些。

“姐姐真了不起!”

“哪有什么了不起!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谁都能做!”

“话是那么说,可我绝对做不来!”里子心悦诚服地说道。

母亲阿常只是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听。

车子好像已经穿过莲花谷到了金阁寺的旁边,从那里穿过马场町就上了西大路。槙子或许是累了吧,把额头抵在车窗上睡着了。午饭时虽然喝得不多,也可能是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

不多会儿,车子就上了西大路,里子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对了姐姐!半个月以前,熊仓到店里来了。”

赖子瞬间皱起了俏眉。

“和谁一起?”

“两个人一起来的,另一个好像是他的客户,他还和以前一样大声喧哗,派头十足。”

“你又让他进店了?”

“是啊!他出手很大方,说起来,他也是客人,我总不能把人撵回去吧?”

“他可是铃子的……”

“那个我知道。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者说,和料亭也没什么关系啊!”

接下来,赖子和里子沉默无语,只听到汽车发动机那单调的声音。里子好像难以忍受这种沉闷,过了一会儿,打破沉默说道:

“可是,他一定为铃子的事情感到后悔吧!”

“不管他怎么后悔,还是不能原谅他。世上的事情,有的可以原谅,有的不能原谅。”

“你说得也对。”

“我绝不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