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暗转(第2/2页)

鸢野的山上下起了雨。(然后呢)

村长老头插下了稻秧。(然后呢)

稻苗嗖嗖窜,杂草蓬蓬生。(然后呢)

村长的老婆放了个屁。(然后呢)

熏坏了隔壁住的大叔。(哟哟)

在一阵为喝酒唱歌助兴的太鼓声中,老伯以要打招呼为由,把克子和我领到客人席,挨个儿敬酒。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克子却酒量惊人,一杯接一杯饮得欢。我只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葬礼时诵经的和尚也加入进来推杯换盏,结果被喝醉了耍酒疯的丧主一把揪住衣服前襟。似乎是和尚刚才诵经的时候跳过了几段,被丧主发现了就开始找碴儿。还有几个对烧香顺序表示不满的家属也加入了争论。

突然有人弹起了三味线,低沉的太鼓声也有了节奏。三个不知何时换好了衣服的客人站了起来,赤裸着一只胳膊,挽起裤腿,开始表演《安木节》。舞者中的一人拉住克子的手,把她拽到了客人中间。

已有些醉意的克子脱掉新娘装、拿掉假发、挽起衣袖、掖起裤管,混入正跳着捕泥鳅舞的人群中。在“呀——呀——呀”的喝彩声中,我也被扯进了跳舞的队列。

天地反转、左右翻腾之间,唯有我那可怜的灵魂彷徨不安。

“好了,差不多该开始演《鹤龟》了吧?喂,会唱的家伙到前面来。”

一个大概是首领的平头男子一声令下,三个年轻男人跳了出来。

“时值青阳,此乃四季节会之始,不老门内日月生辉——”

这三个人虽然年轻,声音却充满张力,动作舞姿也相当到位。喝醉的客人们穿行在他们中间,开始互相投掷中意的坐垫。客人们分成两派,又是争吵又是推来搡去。他们的语速太快,说的又是方言,我听不太清楚争吵的内容,不过似乎是分成“保守派”和“人口稀少对策派”在争吵。“保守派”主张车站饭馆家的女儿不能和外地人结婚,而“人口稀少对策派”认为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去大城市了,应该抓住外地来的男人留在村里,帮助人口增长。

一个“保守派”成员冲到我和克子之间,克子使了个绊子,男人向后倒去,撞破了一扇山水画隔扇,滚到走廊上。“对策派”的大妈们也不甘示弱,她们躲过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坐垫,抓起伊势龙虾的头和没吃完的红白馒头扔出去。就连那只秃猫和克子的假发也在不知不觉间飞到了空中。宴席的每一个角落都闹得不可开交。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我不知何时被人举了起来。原来是克子,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用胳膊擦了擦肥厚的嘴巴,铆足劲儿把我举到了头上。她带着我从后门逃走,夜晚的风迎面吹来,我在她的头上摇晃着,不禁自问:会被她带去何处?后来听说,我们逃走后,村里人的能量还在持续爆发,犹如《荒山之夜》的剧情一直上演到第二天清晨。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会儿大概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吧。床上铺着羽绒被,放着枕头。我和克子都全裸,在被窝中抱在一起。四周一片昏暗,没有一点响动,感觉自己远离了人类世界,飘到了比仙女座星云还要遥远的宇宙深处。克子注意到我醒来了,便喘着充满酒臭味的粗气凑到我的脸颊边。她脸上胡乱涂抹的白粉已经剥落,变成了大花脸。

克子的小眼睛眯得更小了,厚厚的嘴唇牢牢地吸在我的脸上,还用怪物般的巨大力量紧紧地抱着我。我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有种莫名的快感,顿时惊慌失措。这时,我发现那只秃猫蹲在衣柜上,以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观察着我们,便想抬起上半身驱赶它。然而我的手腕被克子抓住,立刻被拖回了被窝。不知为什么,有什么东西高涨了起来,事态的发展令我愕然。身不由己,我只能任其自然发展,最终还是走到了最后一步。完事之后,我在克子的重压下喘着粗气,意识再度朝着六次元那一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