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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许了什么愿呢?”

琉晴一脸的难为情。

“告诉我嘛。”

良多笑着说道。

于是琉晴小声地说:

“我想回到爸爸和妈妈的身边……”

良多和绿注视着琉晴的脸。

琉晴用手臂挡住脸。

“对不起。”

琉晴的声音在颤抖。他在哭,为了不被看见,所以用手臂遮住脸。

大概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吧,为了不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良多抚摸着琉晴的脑袋。

“没关系的,已经够了。”

琉晴静静地抽噎着。

琉晴一边哭着,一边在帐篷里睡着了。良多和绿一直轻柔抚摸着琉晴的身体和脑袋,直到他入睡。

琉晴一睡着,绿便从帐篷里爬出来,去了阳台。

良多也跟了过去。

“怎么了?”

良多出声问道。

绿在哭泣。

“琉晴越来越可爱了。”

良多也有同感。

“是吗,那就,别哭了。”

良多这么一说,绿却摇了摇头。

“我觉得对不起庆多,好像背叛了那孩子。庆多现在在那边……”

绿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但她要说的话,不用说出口良多也能明白。

良多把手放在绿的背上,轻柔地安抚着。

“已经够了。”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琉晴说的那句话。

但是,究竟要怎么做才好?什么“已经够了”?该让什么就此结束呢?

良多一边自问自答,一边摩挲着妻子的后背。

第二天一早,良多比其他人都更早醒来,他从房间里拿出了照相机。

他将在帐篷里头碰着头沉睡的绿和琉晴收进镜头。

由于清晨有阳光照进来,担心照片逆光,良多便坐在沙发上点开显示屏翻看确认。

这么比着一看,琉晴有些地方也像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两个人的遗传基因混合后的结晶。

良多在帐篷里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在思考着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却始终没能寻得答案。

他用照相机的显示屏翻看着以前的照片。差不多该把照片存到电脑里了。

忽然,良多的手顿住了。那是最后一天在河滩边,斋木家和野野宫家一起拍的合影。庆多站在绿的跟前。一直觉得不像自己的庆多,此时看起来却与自己有些相像。那是因为良多和庆多都以相同的角度微微偏着头。

这是……

一定是六年来一起生活的点滴之间,庆多越来越像良多了。他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他什么,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喜欢微微偏着头的习惯传染给了庆多。

再看看前面一张。

这是在“旋转丛林”那里庆多给良多拍的照片,有点虚了。是用那双小小的手按下的快门。光想到这个良多就觉得胸口发痛。

又一张。照片是在“旋转丛林”里比着V字的庆多。

再一张。

照片里映出来的是一双赤足的脚底板,在脚的另一头隐约映出一张脸,是良多。似乎是拍下了在沙发上睡觉的良多的脚。再一张,是在书房伏案工作的良多的背影。光线不足,照片有些昏暗。再一张,是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良多的背影。

在床上睡觉的良多的脸。洗脸台前穿着睡衣刷牙的良多的背影,大概是从客厅拍的。

在床上熟睡的良多和绿……

是庆多拍的。

是庆多为了不让良多发现而偷偷拍下的。

这照相机里留存的是“庆多记忆中的爸爸”。

良多心痛得仿佛胸口要裂开一般。

“早餐怎么办?”

绿也起床了,从帐篷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朝着坐在沙发的良多问道。

良多看起来像在哭泣。

“吃早餐吧。”

绿温柔地笑着说。

良多再也不能掩饰自己的心情,眼泪溢出眼眶,滑过脸颊,掉落在地。

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最终,他们把琉晴叫起来后,没吃早餐就直接坐车出门了。他们没有心情吃早餐。琉晴一得知要去的地方,也马上穿好衣服,从玄关跑了出去。

已经什么都不去想了,只是开着车一路朝前桥飞驰而去。以后的事已经无所谓了,现在他只想见庆多。

把车停在茑屋商店门前,良多、绿和琉晴一起打开了商店的门。

时间才刚刚过九点。

雄大就坐在商店里,似乎正在桌子前修理着什么。他的旁边是庆多。庆多站在一旁,注视着雄大修理的手法。

“哦哦,欢迎光临。”

雄大看见良多等人,完全没有吃惊的样子。明明没有联系就忽然来访,他却宛如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般地笑脸相迎。绿猛地意识到,或许雄大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灯泡坏了吗?要个几瓦的呀?”

雄大打趣着笑道。

“我回来了。”

琉晴说着,声音仿佛要哭出来。

“欢迎回家。”

雄大依旧是满脸的笑容回答道。

听到琉晴的声音,店里传来啪啪的脚步声,由佳里跑了出来。

“琉,怎么了?”

由佳里赤着脚,飞奔出来,一把抱住琉晴。

“庆多。”

良多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庆多却皱巴着小脸跑了出去,仿佛要从良多等人身边逃走般,逃向了商店的后面。

“庆多!”

良多和绿同时叫道。良多朝庆多追了过去。

庆多穿过后院,朝大马路跑去。良多在他的身后追赶。

庆多跑到有拱廊的商店街就跑不动了,大概是累了。但良多没有紧追上去,他保持着些许距离,跟在庆多的身后。

庆多一次都没有回头。良多深刻地感受着庆多的愤怒。

穿过拱廊就是樱花步道,在道路正中央种植着的大棵樱花树,形成了一条中央分离带。

庆多在分离带的右侧走。良多在左侧跟他说话。

“庆多,对不起。爸爸想见庆多,所以违背了约定来见你。”

可是,庆多却微微垂下头看着地面,板着脸继续朝前走去。

“爸爸已经不是爸爸了。”

庆多的话让良多心痛得无法呼吸。这数月来的痛苦,不,更早以前开始的痛苦尽在这一言之中。

“是啊。但是,这六年来……这六年来我一直是爸爸。虽然很不称职,但我还是爸爸呀。”

庆多依旧低着头走着,没有看良多一眼。

“玫瑰花,被我弄丢了,对不起。”

庆多对这句话有了略微的反应。这就够了。庆多用折纸做的玫瑰花,被扔在了某处,而找到它的是庆多吧。

他该有多伤心啊,眼见着为父亲做的玫瑰花就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庆多还是低垂着头,但是走路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

“照相机……你用那个照相机给我拍了许多照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