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2/4页)

不过,家里的气氛使千加子也很难平心静气地学习。因为不断地有人送来结婚的贺礼。

年初的时候,只是将惠子的婚礼大致定在4月份。现在选择了“黄道吉日”,明确地定在了3月24日这天。

惠子交际广,朋友多。所以,给她送来的贺礼堆满了起居室。那间来了客人才用的和式房间也开始被惠子一件一件的新的日用品夺去了空间。

那套准备在东京会馆婚礼后更换的和服也染制好了。

看到这套衣服,惠子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马上问官子:

“妈,这花了多少钱?”

“新娘用不着知道衣裳的价钱。”母亲敷衍地说,没有正面回答惠子的问话。

绫子的料制成的和服,从下摆到袖子,从胸到肩绘满了精心设计、用色讲究的各色花卉,恰似春天的花园。花卉之间还绣着飞舞的彩蝶。这和服的绚丽似乎在倾诉着光彩夺目的女人的内心哀怨。

有千加子在家,宫子便可以放心地经常去为惠子做婚事的各种准备。

可是,千加子这个年龄,让她在家里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她是受不了的。看电视,她担心一看就收不住。于是,索性就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复习日本文学史。对她来讲,家里没人在要比听收音机的声音更容易使她分散精力。过了一会儿,她又会取出朋友放在她这里的签字簿,在上面抄写着威廉-阿连德的诗句。一会儿,她又想起了自己珍藏的压花,把它夹在签字簿里面。不过,用不了多久,她又会感到十分的无聊。

她心里会涌出强烈的莫名的没有对象的不满。

突然,千加子想穿穿惠子的那套漂亮的和服。于是,她关上了收音机,扫视了一下没有任何人的四周。

她站起身来,把和服披在了穿着毛衣、长裤的身上。她的内心意想不到地猛烈跳动起来。她合拢和服的前襟,走到镜子前面,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脸顿时红了。她不敢再穿下去,慌忙脱掉了披在身上的和服。

千加子想把和服再叠成原来的样子,但是,却怎么也叠不好。虽然和服仍留着原来折叠的痕迹,但照原样收拾起来仍然是十分困难。千加子不熟练的手开始有些发抖。她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母亲回来了。千加子满脸不悦地迎到门前。

“妈妈回来了,你就不能打起精神、高兴点儿。妈妈在外面太累了。”宫子说。

“妈,你太不理解考大学的学生了。所以让人烦你。让人家一个人守家,能安心学嘛?!一个人在家,根本就学不下去。”千加子毫不示弱,和妈妈顶撞起来。

“要是考不上,我可是不管。”

“你要是考不上,就在家帮妈妈干活。那我就可以轻松轻松了。”

宫子认为小女儿千加子还是个小孩子。

千加子凑到母亲身旁,躲到母亲的身后。

“妈,和服怎么也叠不好了。”

“和眼?惠子姐的那套?千加子,你穿着试来的?”

母亲回过头,厉声道:

“你真是瞎来!衣服是给你姐姐婚礼时穿的,你怎么能先穿呢?!”

“我就稍微披了一下。”

“稍微?!婚礼前,别人一下也不能去穿的。新娘要穿全新的。”

宫子的语调里显出从未有过的严厉。

“上面好像蹭脏了,多不吉利啊。”

“根本就没脏。我就在这上面披了一下嘛。”

母亲叠着和服。千加子噘着嘴站在母亲的后面。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幻觉,仿佛又看到了刚才穿着那件和服的自己。

第二天,宫子又出门了。临走前,她向千加子嘱咐道:

“别再动姐姐的东西了。”

下午,正当千加子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个她不认识的姑娘来找直子。

“直子小姐回来以后,请告诉她,矢田先生昨天突然去世了。”

“行。”

千加子神情紧张地应了一声,就再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宫子比直子要回来得早。

“真的?这是怎么搞的。前天直子还去学插花了。可她没说先生病了啊……”

听到插花师傅猝死的消息,宫子惊呆了。

前妻

晚上,插花师傅感到有些不适。不一会儿,头就剧烈地疼痛起来。后来,她瘫倒在榻榻米上,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得的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师傅临终时,只有光介守在身边。死神来得太快了。光介能在家,这真是太凑巧了。

光介似乎不愿意向来吊唁的人们反复讲述母亲去世时的情景。因为死神来得太快,没有什么可以讲的。

举行葬礼的那天,天上飘洒了一阵小雪后,天变得如水洗了一般湛蓝湛蓝的,还有微风吹拂着大地。

狭小的房间挤满了来告别的人们,从设有祭坛的插花间到走廊,甚至到院子里的石路上,都站着来与死者告别的人们。

光介作为遗属,穿着黑色衣装坐在祭坛旁边。

死者是花道、茶道的师傅。所以告别者中年轻的女人居多,为死者献上的花儿也很多。唯有光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仿佛更加深了师傅孤独生涯之谜。端坐的光介那异样的美就仿佛是人死后的蓝色火焰。

真山夫人和英夫也稍稍拉开距离坐在光介的近旁。

“直子小姐,遗属那儿太孤单了,咱们一块儿去那儿陪一会儿吧。”刚才,真山夫人曾走到直子的旁边,在直子的耳边小声说道。

“不,我……”

直子不是矢田家的亲戚,也和矢田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真山夫人为什么要单单找她呢。也许是因为在众多年轻女弟子中,夫人只认得直子。也许是因为惠子要和英夫结婚了,从这种意义上讲,直子也算是矢田的远亲?

直子挤在弟子们中间,听着和尚诵经。她所在的地方正是那间平时放花的内室。

墙上垂挂着白色的和纸,挡住了后面的画。

敬香之后,弟子们相互传递着盛满鲜花的圆盘。她们每人拿起一束花放在灵柩中,以表示最终的告别。

“睡得多么安详啊!真美啊!”有人说。

大家放完花后,光介把两朵卡特莱兰摆放在师傅的两颊旁。

年轻的女孩们的抽泣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直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光介温柔的平缓的手势。

光介谁也没有看,眼神呆滞,显得十分悲痛。

在周围的抽泣声的影响下,直子的眼睛也模糊起来,看不清光介的样子了。她好像被带到了另一个静寂的世界中。

光介第一个用石头把钉子钉进灵柩。后面的人稍微等了一小会儿。

“抬灵。请各位帮忙……”

直子不认识的男人们把手放到了灵柩的一边。光介稍微犹豫了一下。当他看到英夫把手放在灵柩的后方时,也急忙走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