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第4/5页)

“从地狱回到地上以前不能看他的妻子。可在最后的一刻,他回过头去了。”一个直子在家里的客厅里经常听到的、柔和而极富魅力的低音回答道。这是英夫的低音。

“那倒是很可能要回头的。要是你呢?”

女人的话听不清了。后面传来一阵窃窃的偷笑声,似乎他们在开着玩笑。

直子觉得耳朵后面变得僵硬了。

投影完了,但基吉还在睡着。直子没有急着站起身来。她目送着英夫的身影和长发女子的华艳的长裙。

基吉的腿伸得很长,直子用手推了推它。

“对不起,对不起。”基吉醒来,慌忙道歉。

电梯前人还很多。直子拉着基吉的胳膊顺着台阶走了下去。从七楼到一楼,直子几乎没有开口。

来到街上,他们站着喝了杯三十日元的咖啡。基吉坚持要送送直子。走出闹市,有一条住宅区内的静静的坡路。

听说这段时间,夜空里可以看到几千颗星星。直子抬头仰望这夜空中的繁星。望着夜空,想到刚才在拱形天幕看到的那犹如镶嵌着金砂粒的小天空,直子感到难言的快乐。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从舅舅那儿听到你的情况后,我就有一种预感,觉得我将会和你结婚。我还有一种预感,觉得你就是为我来到的这个世界。我舅舅谈到你时,也是这种口吻。”

“……”

“我正想要见见你呢,结果就碰上了。就在大船车站。”

基吉的回答是那样纯朴无华。

“刚才,在天文馆里,我看到我姐夫带着个年轻女人也在那儿。”直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和我姐姐3月份刚结婚。明年,我姐姐就要当妈妈了。可是他……我觉得男人真是可怕。”

“这个男人太无情义了。应该珍视的东西,他却不懂得珍惜。”基吉很平常地说了一句。

“也有比我美的,也有比我温柔的。要是我也像姐姐那样,就丢死人了,我就去死。”

直子悲戚地说。这时,他们已经走到直子家的墙边。种在院子角落的树木把它的枝桠伸到了墙外,繁茂的枝叶几乎可以挡住人影。

基吉突然搂住了直子。不知为什么,直子拼命躲开了他的嘴唇。

“你这个不懂人情的。”她听到基吉在喊。两个人生气似的分开了。直子跑进门后,平静了一下呼吸。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基吉的“你这个不懂人情的”话很可笑。

他明天肯定还会来电话的。

打开门厅的灯,直子发现地上放着双没见过的拖鞋。

起居室传来了惠子的声音。父亲、母亲还有千加子都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直子进门。

想到刚才在天文馆看到了英夫,现在姐姐又来到家里,直子觉得不太好意思直接走进起居室。

“净瞎猜。我什么也不想瞒着。”惠子声音忧郁地说。

“既然是玩,有什么可以瞒的嘛。”父亲说。

“玩嘛,还是瞒着好。”

“现在瞒着,以后上了当,可就苦了。女人怎么着也都是受苦的命。”母亲说道。

“我回来了。”

直子走进气氛沉闷的起居室。

“回来了。”只有父亲向她搭了句话。父亲看了看挂钟,说:

“已经10点啦。别再逞强了,我看还是先回去吧。你要是打算在这儿住,就早点打个电话。”

“就是打电话,他也没回来。最近他总是一两点才回来。”

“正因为有妻子等着,他才不管是一点还是两点都回家的嘛。”

父亲说完,走出了房间。

宫子也显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惠子,你要是回去,我去送你。”

“妈,你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在家不舒服了,回不去,今天晚上在这儿住。我真想和他分开住。”

宫子默默地站起身来,“啊、是”地又打起了光听对方讲的长电话。

惠子的身子已经很显眼了。不过,直子却觉得姐姐比以前更美,更温柔。惠子又睡到了她那张床上。但是,睡在她旁边床上的直子却无法安慰她。

“咳,我还以为是电话响了呢……”惠子抬起头来。7月份的盂兰盆会时挂在屋檐下的青铜风铃,在猛烈的秋风推动下发出叮叮的响声。

直子知道,姐姐是在盼着晚归的丈夫能来个电话问问。

出生

8月末,西洋红浓绿的绿叶下露出斑斑点点的红色,渐渐地又在长长的花茎上开放出火焰般红的花朵。从9月到10月,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顽强地表现着自己的生命力。

凉风吹起以后,高秋上班之前总要利用早晨的一段时间,摆弄一下院子里的植物。高秋比以前起得早,而且回来得也早,晚饭也总在家里吃。

高秋正在清扫西洋红的落花。从后面看去,他的脑后又添了几许白发。他的脖子、肩部显得十分松弛,一副老人的模样。

“西洋红不能浇水吧。”

“嗯。惠子第二天就扔了。”宫子答道。他们都想起来,惠子住在家里的第二天早晨,曾拿走过西洋红的花。

“像这种开得这么久的花还真不多见。”

“都看厌了。”

“花儿哪有看厌的。不过,同样是红颜色,这11月开的花就是漂亮。快开完了。”

丈夫无心说出的话却使宫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从夏天,宫子该来的东西就没再来,这使她感到意想不到的孤寂。惠子结婚以后,她一直心神劳累,操心不止。一开始,宫子以为是这种原因造成的,还会再来,结果还是没来。她打算跟丈夫说说,但是一直难以启齿。

从早晨,宫子就感觉身体十分乏力,不想起床,勉强起床后,胳膊、腰部长久感到酸痛,就像囤积下许多疲劳似的。

有些晚上,宫子曾为自己争强好胜嫁走惠子感到后悔,偷偷流下泪水。

“惠子要是生个男孩子就好了。”今天早晨,宫子又对站在院子里的高秋说。

“你一开始不是说女孩于多可爱嘛。”

“女儿的丈夫什么时候也是外人……”

宫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英夫那纯真的男性美,曾使宫子颇为心动。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也许只不过是对他人的关怀毫不在意的我行我素。宫子在梦中梦见英夫,那也只是认错人所造成的虚幻。

高秋从院子里走进室内。宫子一边为他沏茶,一边说:

“明年大概要为直子操办喜事了。”

“明年?这次不会像惠子那样花那么多钱了吧。”

“是这么说。可也要花钱啊。”宫子看到高秋一下就提出了钱的事,连忙转移话题说:

“自己细心照料大的女儿,可一个一个都要给了别人。而且,还要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