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从那以后,鹤子再也没有就三枝子的亲事来找过御木。大概是三枝子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鹤子的缘故。

启一的出租车送他们回家的那天晚上,弥生挑唆三枝子,让她第二天叫出住在东京旅馆里的鹤子,把话说说清楚。鹤子大概一定认为是御木、好太郎、弥生他们挑唆的吧。御木想,鹤子今后生活中的重大计划就此毁了,她少不得会深深怨恨吧。

御木瞧着放在书房壁龛里三枝子送的蔷薇花,有些担心起来。拒绝提亲当然是三枝子自己不愿意;但御木和弥生,也许真的过分打搅了鹤子与三枝子恢复母女关系。蔷蔽花好几天都没有凋谢。御木把掉了一两片花瓣的花先摘下来,丢进书桌边的废纸篓里。于是,一枝一枝地减少,现在只剩下五枝在壁龛里了。御木书房里调换花的差事,大致上都是弥生负责的。

自那以后,弥生再也没有提起过启一。不仅是弥生,顺子、芳子也从不提起启一的名字。

“做父亲的也该为弥生的事考虑考虑了。”顺子常常对御木说。

“什么呀,没那么着急吧。”

御木只是若无其事地回答,弥生的婚事自己从没有出过力。也许是不想出力吧。

“是在等着谁带来好消息吗?”

“没有等的道理嘛。”

“弥生她自己是怎样想的呢?”

“这阵子没有对象,可能什么也不想吧。”

“没有那回事哟。”

“启一变成那副样子……”御木一起头,“还好没和他结婚呀。”顺子就接上口:“启一啦,千代啦,你净捡些怪人来看护。”

顺子和千代子的关系,御木没有向顺子挑明。直到现在,顺子都不知道千代子是石村的女儿。而且,石村一死,千代子来投奔御木家时,比起御木,倒是顺子先搅了一把毛巾给千代子,然后把她留下的呀。顺子似乎忘了这一茬。

“那个启一说过,千代子不怀好意,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代子也有者让人捉摸不透的时候。”

“把三枝子当成眼中钉……”

“就算是嫉妒,也是品质不好呀。”

“像启一那样神经颠狂的话,也许是种奇怪的感觉冲动吧。”

御木不做声了。

启一用自己的出租车载着千代子和一个年轻男子来御木家,是在一个半月以后。

千代子一个月休息两天。那天正好她休息,千代子早晨9点就离开了家。

千代子一下车,立刻就从小边门跑进女佣屋子。启一带着个年轻男子站在大门口,说是要见见御木,芳子前来报告。

“客厅里怕不行。他会想起扎自己手腕的事来吧。没关系吧。”御木说着,从桌前站了起来,“那男的是怎么回事?”

“启一他只说要见一见父亲,实在搞不清楚,不会是千代的什么人吧。”

御木一打开客厅的门,启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带来的那个男人也站起来,低着头。那人比启一个头矮,微胖,鼻子大得很显眼。

“突然来打搅……这位是若山。千代子的……”启一闭口了。

“好啦,都坐下吧。”

“啊,事情是这样的:我正驾车往人形町去,千代子和这个人正好从电影院里出来,我就对他们说,请上车吧。”

“千代子像是吓了一跳逃走了。我赶快开车追上去,让他们坐上车。”

御木怀疑,启一是不是还有点不正常。

“在车里一问他们,千代子上先生家来以前,就和这个若山嘛,像是定过婚了。”

“是嘛?”

御木想起有一次在八重洲出入口看到千代子野性背影的事。那时和千代子在一起的就是这个男子吧。

“可是,自从让先生家收去后,千代子对若山像是变得冷淡了。若山是这么说的。”

启一——嗦嗦说个不停,御木只顾听着。他实在搞不清启一把这个叫做若山的人带来的目的是什么。千代子对若山冷淡,他也没有认为是御木家的责任,没有跑来抗议的道理。

“我觉得千代子有了若山这样的人,您家再把她藏起来没什么好处,还是让若山自己来看一回的好。我说的是吧。”

“是啊。”御木含含糊糊地漫应了一句,扫视了一下启一和若山的脸。若山不知是羞耻还是困惑,一个劲儿地低着头。

“来接受先生的祝福不是挺好的嘛。”

御木听了启一一本正经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要和千代子结婚吗?”他刚能和若山说上话就问了一句。

“是啊。想那样做,可我贫穷,最近又让她不满……”若山胆怯地抬起眼睛说。

“你在哪里工作了吗?”

“工作的。”

“几岁了?”

“23了。”

“你也好,千代子也好,结婚还嫌太年轻了。”

“年轻,我觉得没关系。”若山说。

“先生,把千代子也叫到这里来,怎么样?”启一插进嘴来。

“不,我这就告辞了。”

若山像是很难呆得住似的,站了起来,断然甩开启一伸出来的想要拦住他的手。御木连大门口也懒得去送。启一大概在大门口和若山站着说话吧,也许就这样回去了吧,御木有些心神不定了。

启一把苦山带来,看起来像多管闲事;但御木能够体会出他其实十分关心御木一家。

“先生,先生。”启一对着客厅的窗叫了两三声,朝大门那边绕过去。他大概就站在那边了吧;御木下到房门处,打开房门。启一两手耷拉着;无力的手和想入非非的眼睛,保持不住均衡,让御木感到了不安。

“先生,若山君兴高采烈地回去了。说是没想到能和御木先生见面。真谢谢您。”说着,启一低下了头。

“什么见面不见面的,都是你带来让我和他见面的。”

“先生您看,若山那人到底怎么样。”

“怎么说呢。像是挺老实的,他干什么的?”

“听说是陶瓷店的店员。说是陶瓷店,其实是日本桥那里很大一个店呢。”

“是吗?”

启一没有要走的意思,御木又回到了客厅。

“您把千代子叫来问问看怎么样?”启一说。

“嗯,问什么呢?”御木觉得启一那强制的口吻有些奇怪,正面过来的势头,让他不便多嘴。

“好机会哟。先生,借这个机会把千代子赶出去不是正好吗?”

“呃?”

御木大吃一惊,望着启一的脸。

“你不是怀着好意才把他们弄到家里来的呀?”

“那当然-,可与这个没关系。千代子他们出电影院,正好我的车子开过去,像是逃脱不了的命运。”

“这就是你的好意吗?”

“是啊。一看到千代子,我就想到要用这车子去拉她。比我的想象还要早,车子自然地先停下来了。和在街上兜圈子拉座的时候,客人一招手车就停下来一样,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