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车(第2/2页)

羊群继续在涌流,那牧羊人喊着他的狗:“走,杰西!走,尼尔!”就在离我几英尺外经过,我只是保持着察看那面对我车子的石砌路墙的姿势而不敢转头瞧他。别人也许会问我这么呆然面壁是演什么把戏,但是德禄镇的牧羊人不会这么爱管闲事的。他悄悄地走过去,一点也不打扰我。可是,过了一会儿,我朝反射镜里一望,那牧羊人站在路当中向我回瞧着,似乎暂时忘了他的羊群。

我驾着这辆没有刹车的车子,日子是很值得回味的。这种历历如绘的往事在我脑子里刻印了好些年。我原以为几个礼拜过去以后,刹车一定就会修好的。然而,要不是西格自己也卷入了“无刹车”的漩涡,我的“无刹车”日子可能还要无限期地延长下去。

那是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到一个农场去急诊。他竟然决定由他来驾驶这辆车,而且一屁股就坐进了驾驶座。我在他旁边缩做一团,让他以他惯常的凶猛迅速前进。

我们要去的并不是邢曲先生的农场,而是另外一个。但是邢曲农场在德禄镇外一条公路边大约一英里,我们是会经过那儿的。那正是一条又宽又直的大公路。当西格正以全速前进的时候,我忽然瞧见邢曲先生正开着一辆别克的大轿车在我们前头正中央。当西格的速度渐渐追过他而准备由他的右边超车的时候,这位邢曲先生忽然驶靠右,因为他的农场就在右边这边。看看立刻就要侧面相撞了,西格猛踩刹车而丝毫没有作用,不由双眉高竖。但西格并不慌张,他马上跟着别克也向右转,变成了两辆车并行地在路上呼啸前进。邢曲先生在车里暴突着眼睛向我瞧过来。

冲进了农场,邢曲的别克在屋前空地里停下来,而我们却一直冲向朝屋后绕行的一条路,我们是不得不这样以绕路来让车子的速度自己减低的。侥幸这一条路上没有什么障碍,我们叮叮当当地穿过堆草的后院,重新回到前面来。邢曲先生已下车,但仍伸长脖子朝我们起先进去的那一头张望着,不知道我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时候我们的车子突然又由他身边经过,才把他吓了一大跳,张开大嘴瞧我们。西格保持镇静到底,竟然伸出头去跟他招招手,然后才又把车子转向农场大门。

在驶出大门之前,我回头瞧瞧,邢曲先生兀自向我们呆望着,那一副发僵的姿势使我想起了那个牧羊人。

回到大路上,西格小心地把车子转进路边,终于停在这里。他先向前凝堵着半晌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一时就把脸上的表情作个调整有些困难。等到他终于转脸瞧我的时候,他的表情完全改变了。

我手指甲拼命地扣着掌肉,因为他是以仁慈的眼神对我微笑着。

“真的,吉米,”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常常瞒着我一些事。天知道这辆归你使用的车子成了这种情况有多久了,而你却对我一字不提。”他举手阻止我抗辩,而脸上更表现出有点抱歉的表情,“你不知道我们方才差点儿撞车死亡么?你早应该告诉我这车子是没有刹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