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页)

耶茨先生现在开始明白托马斯爵士的意图了,尽管依然不明白原因何在。他和他那位朋友拿着猎枪,外出了一个上午,汤姆利用这机会向他深表歉意,说明按照他父亲的个性,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可想而知,耶茨先生万分痛心。这第二次的失望同样证明,他的运气已坏到极点;他怒火冲天,要不是为了体贴他的朋友和他朋友的小妹妹,他相信他应该教训教训那位从男爵,让他对自己的荒谬行为有所认识,今后明白事理一些。在曼斯菲尔德树林中和回家的路上,他一直相信这点;但是当他与托马斯爵士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边时,不知为什么,耶茨先生却改变了主意,认为还是让他执迷不悟,自以为是算了。他以前也见过不少令人不快的父亲,为他们造成的麻烦感到恼火,但是在他一生中还从未遇见过像托马斯爵士这么道貌岸然不可理喻,这么专横暴戾一意孤行的人。要不是为了他的孩子们,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应该感谢他那位漂亮的女儿朱利娅,多亏她,耶茨先生才决定仍在他家中再逗留几天。

晚上表面看是平静的,然而几乎每颗心都在翻腾起伏;托马斯爵士要求他的女儿演奏的音乐,并不能掩盖这种不和谐状态。玛利亚心神不定,十分焦急。克劳福德应该抓紧时机,作出明确的宣布,这对她是极端重要的;即使只是一天的时间,在这件事上毫无进展,她也忍受不了。整个上午她都在盼望他的到来;整个晚上也在这么盼望。拉什沃思先生一早就带着他的重大喜讯回索瑟敦了;她多么希望事情立刻明朗,免得他再跑回这儿。但是牧师府的人却不见踪影——一个也没有露脸;除了格兰特太太给伯特伦夫人写来一张表示祝贺和问候的友好短柬以外,也听不到那里的任何消息。许多许多星期以来,这还是第一天两个家庭完全隔绝。自八月起,他们总是为了这事或那事需要见面,从没超过二十四小时。这是沉闷忧郁的一天;明天虽然不幸的性质有所不同,依然毫无指望。几分钟的兴奋欢乐之后,却是几小时的剧烈痛苦。亨利·克劳福德又出现在公馆中了,他是与格兰特博士一起来的,后者急于要拜访托马斯爵士,向他致敬;他们很早便给领进了早餐室,家中许多人都在那儿。托马斯爵士马上来了,玛利亚怀着喜悦和激动,看到了她所爱的人怎样被介绍给她的父亲。她的心情是难以描摹的,在听到亨利·克劳福德讲话以后,几分钟都不能平静。他便坐在她和汤姆之间,他小声问汤姆,被眼前这件喜事打断之后(一边向托马斯爵士彬彬有礼地瞧了一眼),他们对演剧活动是否有任何恢复的打算,如果有,他可以再来曼斯菲尔德,只要他们通知他,他任何时候都可回来;目前他必须暂时离开,立即前往巴思与他的叔父见面,但是如果《山盟海誓》有恢复的希望,他便认为他已有约在先,任何别的事都不能束缚他,他会让叔父作出绝对保证,他们任何时候需要他,他都可随叫随到。演出不能因他的缺席付之东流。

“不论我在哪里,在巴思、诺福克、伦敦或约克,一接到通知,我会在一小时内从英国的任何地方赶来找你们。”

幸好这时是要汤姆,不是要他的妹妹回答。他可以立刻从容不迫地答道:“我很遗憾你走了;至于我们的演出,那是已经完了,完全结束了(一边含有深意地看了看他的父亲)。布景师昨天已给打发走,到明天恐怕连剧场也无影无踪了。一开始我就知道会这样。但去巴思还早,现在你在那儿找不到一个人。”

“我的叔父通常都在这时候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也许今天就前往班伯里。”

“你在巴思预备用谁的马比赛?”汤姆接着问。在他们讨论这个无关的问题时,玛利亚表现得相当平静,她的自尊心和决心都是不小的,她准备迎接她的命运。

他随即向她转过脸来,把已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较为温柔,遗憾的表情较为强烈而已。但是他的表情和语气有什么用?他要走了,即使不是自愿走的,也是自愿离开她的;因为这跟他的叔父什么相干?他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规定的——他可以讲必须,但她知道他是自由的。她的手曾给他按在他的胸口!现在这只手和这颗心同样静止了,变冷了!她的精神支持着她,但是她的心在痛苦中呻吟。他的语言和他的行动是矛盾的,但是她不用忍受多久,也不用一直在别人的目光下隐藏混乱的心情;因为一般的礼节马上使他不能再注意她,人们公开声称的这种辞行总是时间极短的。他走了——只是最后一次碰了碰她的手,行了告别的鞠躬礼;也许她还在指望单独会见可能给予她的方便,可是亨利·克劳福德走了——走出屋子了;不到两小时,他便离开了教区,于是他自私的虚荣心在玛利亚和朱利娅心头激起的希望,也宣告破灭了。

他的离开使朱利娅感到欣幸——她已开始讨厌他的存在;现在玛利亚得不到他,她的气也消了,可以不必再考虑其他的报复。她不想暴露遭到遗弃的痛苦心情。亨利·克劳福德走了,她甚至有些怜悯她的姐姐。

这消息带给芬妮的喜悦单纯一些——她是在餐桌上听到的,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其他人谈到它都有些惋惜,他的优点获得了不同程度的好评,从埃德蒙过于偏袒的真诚关心,到他母亲几句无关紧要的老生常谈为止。诺里斯太太开始考虑自己的行动,对他与朱利娅的相爱竟然毫无结果感到吃惊;对自己没有着力促成这事,几乎觉得有些内疚;但是她有那么多事需要操心,哪怕她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把她的愿望全部付诸实施。

又过了一两天,耶茨先生也走了。他的离开是托马斯爵士时刻盼望的,他要单独与他的家人在一起,一个哪怕比耶茨先生重要十倍的陌生人的存在,也是多余的,何况这么一个既无足轻重又自以为是,既游手好闲又挥霍成性的家伙。这个人本身已十分讨厌,作为汤姆的朋友和朱利娅的爱慕者,更成了他的眼中钉。克劳福德先生的是去是留,托马斯爵士漠不关心,但是他把耶茨先生送到门口,祝他一路顺风的时候,他的口气确实是十分愉快的。耶茨先生终于亲眼看到了曼斯菲尔德全部剧场设备的毁灭,一切演出活动的残余的消失;他临走时,仍对这次排演保持着真诚的信念。托马斯爵士望着他离开公馆,但愿再也不要看到与这次演出计划有关的这个最大的坏家伙,再也没有什么会使他联想起这件不愉快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