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3页)

这以后,两个少女默默地坐了好多分钟,两人都在沉思。芬妮在想,世界上的友谊真是多种多样。玛丽想的较少哲学意味。她首先打破沉默。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决定上楼找你,我东张西望寻找东屋,可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我还记得一路上我想了些什么,最后发现你在这里,就坐在这张桌子前面,正忙着什么。我也记得,你的表哥开门看到是我时,有多么惊讶!当然,那天晚上你的姨父便回来了!于是一切都变了个样。”

接着又是短时间的沉默,但等她从这种出神状态中醒来以后,她又攻击她的朋友了。

“芬妮,怎么你一声不吭,只顾想你的心事!大概在惦记那个一直惦记你的人吧。说真的!要是我能把你送往伦敦,让你在我们的圈子中生活几天,你就可以明白,你对亨利的魅力,那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哎哟!多少人在羡慕你,多少颗心在嫉妒你;多少人听到你的行为感到惊奇,感到大惑不解!因为说来你不信,在那里亨利简直是古代传奇中的主人公,一个受难的英雄。你必须到了伦敦,才能知道你赢得的爱情多么伟大。要是你看到那些人怎么奉承他,我又为了他的缘故多么受到奉承!现在我很清楚,由于他在你这里遇到的挫折,弗莱泽太太对我的欢迎会减少一大半。要是她知道真相,她很可能会希望我再回北安普敦郡;因为弗莱泽先生有个女儿,是他的前妻生的,她急于把她嫁出去,要求亨利娶她。啊!她为了他费尽心思到了这样的程度!可是你却什么也不知道,安心坐在这儿,你不可能想到,你的行为在那里已变得多么轰动,多少人怀着好奇心急于看到你,还有无穷无尽的问题要我回答!可怜的玛格丽特·弗莱泽会老是向我打听你的眼睛和牙齿,你的头发是什么式样,你的皮鞋是谁做的。为了我可怜的朋友的缘故,我真希望玛格丽特能够结婚,因为照我看,弗莱泽夫妇像大多数结婚的人一样,是不幸的。然而在当时,这件婚事却是珍妮特翘首以待的。我们都愿意它成功。她除了接受他,没有其他出路,因为他富裕,她却一无所有;但想不到他性子暴躁,待人苛刻,他要的只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二十五岁的漂亮女人,像他一样可靠的女人。我的朋友无法驾驭他;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种暴躁脾气,即使不算太坏,至少完全缺乏修养。在他们家中,我常常会怀着敬意想起曼斯菲尔德牧师府中的伉俪情谊。格兰特博士至少对我的姐姐是完全信任的,也在一定程度上尊重她的看法,这使人感到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但在弗莱泽家中,我丝毫没有那种感觉。我情愿永远住在曼斯菲尔德,芬妮。我的姐姐作为一个妻子,托马斯·伯特伦爵士作为一个丈夫,都是我心目中完美的标准。可怜的珍妮特不幸受了骗;然而从她说来,她没有做错什么;她的结婚并不轻率,事先是经过郑重考虑的。她为他的求婚斟酌了三天,在这三天中,她向她认识的每个有见识的人请教过,还特地问过我故世的亲爱的婶母,她熟知人情世故,她的意见一向理所当然地得到所有年轻朋友的重视,她也坚决赞成她嫁给弗莱泽先生。如此看来,什么也不能保证婚姻的幸福。对我的朋友弗洛拉,我没有多少话好说,她为了那个可怕的斯托纳韦勋爵,抛弃了皇家近卫骑兵中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人,可是那位勋爵的见识,芬妮,跟拉什沃思先生差不多,而且相貌比他差得多,性格像个恶棍。当时我对她做得是否对,就有过怀疑,因为他甚至没有一点绅士的风度,但现在我确信她错了。顺便说一句,弗洛拉·罗斯在刚进入社交活动的时期,曾对亨利爱得要死呢。但是假如要把我知道的爱过他的女人统统告诉你,那是永远也讲不完的。只有你,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芬妮,才会对他无动于衷,把他看得分文不值。但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是个冷漠的人吗?不,不,我看你不是。”

这时,芬妮的脸上确实涌起了深深的红晕,使人不由得对她是否天生冷酷,产生很大的疑问。

“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不想再惹你生气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但是,芬妮,你得承认,你对这问题并不是像你表哥想象的那样毫无思想准备的。你对这事必然早已有所察觉,对它可能会怎样有过推测,不这样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看到,他是在尽一切力量讨好你,奉承你。在舞会上他不是对你那么真心诚意吗?还有,舞会以前,那串项链!呀!你接受了它,这正是他所要求的。你的心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切。我完全记得这些情形。”

“那么你是说,这串项链你的哥哥事先就已知道?啊!克劳福德小姐,那可不应该呀。”

“知道!这完全是他的主意,是他要我做的。真丢脸,我从未想到过这主意;但为了你们两人,我很高兴照他的话办。”

“我当时也有些担心,怕事情会这样,”芬妮答道,“因为你的神色有些不对,我不得不提防,但不是开头——开头我没有怀疑,真的,没有怀疑。确实是这样,就像我现在坐在这里一样真实。要是我想到了这点,什么也不能引诱我接受这项链。至于你哥哥的行为,我当然感到有些特别;但我感到的时间不长,大约两、三个星期;那时我认为这可能是我多心,他本来就是这样,因此我不再当一回事,根本没有想到,也从不希望,他对我有什么严肃的想法。克劳福德小姐,我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对夏季和秋季,他与这个家庭中其他人之间发生的事,我也是有所察觉的。我没有作声,但我不是没有看到。我不能不觉得,克劳福德先生有时向人献殷勤,只是逢场作戏,不是当真的。”

“啊!这我不能否认。他有时不免显得轻薄,不大理会这对少女们的感情可能造成的祸害。我常常为这种事责备他,但这是他唯一的缺点;何况人们说,没有几个少女的感情是值得重视的。再说,把一个曾使这么多女人神魂颠倒的男人占为己有,这是光荣的,她凭一个人的力量便还清了他欠所有女人的债!嗯,我相信,一个女人拒绝这么伟大的胜利是不合情理的。”

芬妮摇摇头。“我不能认为,一个男子玩弄任何女人的感情是正当的;它造成的痛苦往往比一个旁观者所能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不想替他辩护。一切可以全凭你的好恶决定;一旦他赢得了你,你在埃弗林汉姆怎么教育他,可以悉听尊便。但是我得说明一点: 他的缺点只是喜欢让一些女孩子爱上他,这对一个妻子的幸福而言,危险要比他自己老是爱上别的女人少得多,而这是他从来不会犯的错误。我完全相信,他是真正爱上了你,这是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过的;他真心实意地爱你,只要可能,他会永远爱你。如果一个男人会永远爱一个女人,那么我想亨利也会做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