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不行。”莫斯卡说,又喝了一口啤酒,另一只手扯开T恤扇风,他说,“上帝,真是热啊。”

“上帝,”沃尔夫用手摔门,“该死的,跟那黄种犹太人和那色情狂艾迪混久了,让你没胆子了吗?我以为你没那么糟的,沃尔特。”

莫斯卡把啤酒罐放到梳妆台上。“听着,沃尔夫,别把我的朋友扯进来,别再那么说他们。现在说说这笔买卖,沃尔夫,你这狡猾的混球,我知道你拿到婚姻许可了,所以你可以搞完这一笔然后飞回美国。可我得再坐等三四个月,我不怕德国佬,但我也不会搞出那么一桩事还在不莱梅大摇大摆地走呢。如果我们要那么干,要么干完就跑,要么拿到钱就把那些人都杀了。现在这两件事我都不能做。我才不要整个夏天都得四处提防,一百万美元也不行。”他顿了顿,然后诚恳地说,“不行,沃尔夫,我很抱歉。”

沃尔夫盯着地板,上下摇晃着脑袋,好像正在沉思某件他已经知道的事情,然后,他记起在军官俱乐部里副官逼莫斯卡就范的情景。他说:“你知道的,沃尔特,我可以把这整件事都搞砸,你和赫拉。我只要往基地里和宪兵那儿打个报告。你住在德国房子里违反了军政府的法律,还有其他一些能告上去的事。”

令他惊讶和愤怒的是,莫斯卡大笑出声,然后说:“沃尔夫,看在上帝的份上,来喝罐啤酒,或赶紧滚出去。我不在乎跟你来黑帮那一套,但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扯这一套。我不是你以前恐吓的那些德国囚犯。”

沃尔夫抬头,试着恶意地瞪莫斯卡,但这个穿得很少的躯体里蕴含着那么明显的力量,他的瘦脸、薄唇和严肃的黑眼睛中有那么多的魄力和自信,他只能叹口气虚弱地微笑。

“啊,你这狗娘养的,”沃尔夫认命地说,“给我一罐啤酒。”他摇头悲伤地补充,“价值五千美元的啤酒。”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如何报复莫斯卡抛弃他的行为,但想不出真能干什么。如果他把莫斯卡交给宪兵然后自己回美国,那对这桩买卖毫无益处,没有任何利益,却有被报复的可能性。不,他过得挺好,有一小堆钻石,还有不少现金,何必要冒惹上灾祸的险呢?

他叹口气,啜着啤酒,这么好的机会很难放手,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敢一个人干。唉,他想,他得尽可能弄到更多的烟,在基地附近做生意,低买高卖,可能能搞到几千美元。

沃尔夫向莫斯卡伸出手。“别记恨。”他说。他现在有点担心莫斯卡可能会把他之前的威胁当真,不想在待在德国的最后几周还得提防着,“我很抱歉刚才那么凶,但失去那么一大笔钱——忘了我说的话吧。”他们握了握手。

“没事,”莫斯卡说,他把沃尔夫送到门边,对他说,“也许你能自己搞点什么。”

当莫斯卡走进起居室时,两个女人都询问地抬头看他,她们从沃尔夫的大声吵闹中听出了愤怒。宝宝现在不哭了,正睡在手推车里。

“你朋友走得真快。”桑德斯夫人说。

“他想告诉我一件事,”莫斯卡说,然后他冲着正一边看书一边织毛衣的赫拉说,“沃尔夫马上就要结婚了,他拿到许可了。”

赫拉从书里抬起头,心不在焉地说:“是吗?”她苍白的脸转回书上低喃,“我希望我们的也快点到。”

莫斯卡走进卧室,又拿了一听啤酒和一罐花生,把它们拿进起居室,打开罐子递给两个女人。她们都抓了一把。“你们确定不要啤酒?”她们都摇摇头继续看书。

大家坐着吃花生,莫斯卡喝着啤酒,两个女人看着书。夏天来了,赫拉的头发剪得非常短,她脆弱的面部骨骼被一层薄薄的肌肉和皮肤包裹着,一根细细的蓝色血管从脸颊一直延伸到嘴角。房间里充满夏日傍晚的温暖和平和的宁静,打开的窗外吹进一丝凉爽的风,吹动着印花窗帘。

莫斯卡打量着两个女人,一个年龄可以做他母亲,另一个是他孩子的母亲,手推车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在头脑里厘清这一切,把它变得简单,因为啤酒让他想睡觉,一切都搅在一起。

很久以前,他戴上钢盔扛上步枪,坐着船、坐着卡车、坐在坦克后面,行驶过北非、英格兰、法国、比利时、德国,找到敌人并杀死他们。即使到现在,这也不是错误的事情,只是非常怪异,他想。他又抓了一把花生,几颗花生掉到地板上。他觉得昏昏欲睡,便走到窗边站着,让清风透过T恤的透气棉布拂过他温热的身体。他走到手推车边,盯着宝宝,严肃地大声说:“真是件大事。”

两个女人都微笑起来。“我想我得把你弄去睡觉。”赫拉对莫斯卡说,然后告诉桑德斯夫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着宝宝。沃尔特,你不相信自己当父亲了吗?”

“第二个孩子出世他就会好的。”桑德斯夫人说。

莫斯卡一直低头盯着那孩子,它现在不丑了,脸上的皱纹已经撑开,变成一张干净的白脸。女人们又开始看书,莫斯卡走回床边。

“别这么坐立不安。”赫拉说,并没有从书中抬头。

“我没有坐立不安。”莫斯卡说。那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在探索这间房,第一次真正地观察它。他又走到手推车边,看着宝宝睡觉,它长得几乎像个人类了,他想。然后他对赫拉说:“我们明天去乡村俱乐部怎么样?我们可以推着手推车坐在草坪上,我会从福利社小卖部给你买热狗和冰淇淋。我们还可以在外面听到乐队演奏。”

赫拉点点头,继续看书。莫斯卡对桑德斯夫人说:“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桑德斯夫人抬起头说:“噢,不,有人会来找我。”

赫拉对着她微笑:“他是真心的,否则就不会问,你可以吃冰淇淋吃到吐。”

“真的不了。”桑德斯夫人说。她回到自己的书上。莫斯卡意识到她不愿去是因为太害羞了,她以为他只是客套才问的。

“不是开玩笑。”他说。

桑德斯夫人微笑起来。“给我带一点冰淇淋回来。”她说。

莫斯卡又从卧室拿了一罐啤酒。一切都很好,他想着。

“既然你现在这么友善,”赫拉说,“我想求你一件事。桑德斯夫人在美国有个叔叔,她希望你能通过你们的陆军邮政给他寄封信。”

“没问题。”莫斯卡说,这很平常,所有的德国人都在给他们美国的亲戚写信,暗示他们寄包裹。

桑德斯夫人说:“谢谢你,”然后带着个扭曲的笑,“现在我们都非常关心我们在美国的亲爱的叔叔们。”赫拉和莫斯卡大笑着,莫斯卡停不下来,正准备吞咽时却被一口啤酒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