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第3/3页)

“我可以找一份这样的工作。”劳拉说道。

“什么样的工作?”

“遛狗,”她说,“别人养的狗。我喜欢狗。”

“可你不会喜欢狗主人的。”

“我又不遛狗主人。”她戴上太阳眼镜,身体却有点哆嗦。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

“你看上去挺冷。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真的没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我自然要为你担心。”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十六岁了,知道自己有没有病。”

“我答应过父亲要照顾好你的,”我生硬地说,“也答应过母亲。”

“你真傻。”

“没错。不过,我还年轻,做事缺乏头脑。这就是年轻的错。”

劳拉摘下太阳眼镜,却不正眼看我。“别人的承诺我不管,”她说,“父亲把我塞给了你。他从来不知道怎么照顾我——照顾我们。但现在他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这就好了。我不用缠你了。你也解脱了。”

“劳拉,你的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说道,“不过,每次当我要静下来想一想——整理一下心绪,你就说我病了,不停地唠唠叨叨。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你这么说不太公平,”我说,“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你操心,我总是袒护你,我给你最……”

“别说这个了,”她说道,“看,多么愚蠢的游戏!我就纳闷,他们为什么把它叫作‘套圈’呢?”

我把这一切都归因于她旧日的伤痛——归因于她为阿维隆庄园和那里发生的一切痛心疾首。或者,她是不是还在恍惚地思念亚历克斯·托马斯?我本该多问她几次,本该不断地问下去的。不过,即使那样,我还是怀疑她是否会告诉我她烦恼的真正原因。

那次航行让我印象最深的,除了劳拉之外,再就是那天轮船抵港时所发生的“洗劫”行动。所有印有“玛丽女王”号字样或首字母的东西——书写纸、镀银餐具、毛巾、肥皂盒、各种套件,只要没被铁链拴在地板上,都统统被塞进了大大小小的手袋或旅行箱里。有人甚至拿螺丝刀把水龙头手柄、小镜子和门把手都卸了下来。一等舱乘客的表现比其他人更为恶劣——富人全有盗窃癖。

“洗劫”的理由是什么呢?纪念物。这些人需要靠点什么东西来记住自己经历过的事。猎取纪念物是一种奇特的事:现在就变成了过去,尽管现在还没有过去。有时候,你不太相信你就在场,于是就留下了个证据,或者你误认为是证据的东西。

我呢,抢走了一只烟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