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3页)

有一次我去拜访他们的时候,碰巧参加了一场舞会,当晚有一队从得克萨斯州过来的牧民在他们村露营。他们生了很大的篝火,火上烤着一整只鹿,火光把周围的树林都照得亮堂堂的。他们就聚集在树下跳舞。男女相隔排列围成一个圈,伴奏的是一种像印第安小提琴一样的乐器,曲调非常难形容,从头至尾没多少起伏变化,旋律带着些许沧桑和忧郁。第一个音符响起来之后,他们就开始绕着圈快步走起来,嘴里还哼唱着什么,听起来就跟伴奏的音乐一样奇怪。围着走了三圈之后,他们突然间停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感觉都快把肺撕裂了;随后,圆圈的队形散开,一男一女结成对,面对面站好后,先各自奋力向后跳,再向前跳拢,这样重复了两三次后,又重新围成一圈,开始绕着圈快步走。谁喊得最响亮、跳得最远、哼唱得感情最强烈,就会被认为是跳得最好的。跳舞的时候,会有一两个人离开队伍,去切一点烤着的鹿肉吃。

他们在一棵砍倒的树上凿了个像研钵一样的洞,把玉米放在里面捣碎后做成玉米饼吃。他们就这样跳一会儿舞,然后吃一会儿,然后再接着跳。奇科皮的族人就用这样的方式盛情地款待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客人们,这也是我亲眼所见的松林里的印第安人舞会。

秋天到来之后,我离开了伐木场,回到宅子边上干活。有一天,福特太太让福特去买个织布机回来,好让萨利给奴隶们织点过冬的衣物。福特老爷完全不知道该去哪儿买织布机,于是我就建议自己做一个,也许会比买还简单。我告诉他,我什么都懂一点,如果他不介意,不妨让我试试看。福特老爷很爽快地同意了,还允许我先去别的种植园看看织布机到底是什么构造的,然后再回来做。我花了点功夫,最后成功地做出了一个,萨利用下来赞不绝口。她每天挤完牛奶后能轻轻松松地织上十四码布,还能多出不少闲暇的时间来。我做的织布机太好用了,于是后来又做了几个,卖给了贝夫河沿岸的其他种植园主。

过了一阵,福特老爷找来了一个叫约翰·M·提比兹的木匠帮他修房子。于是我不再做织布机,开始给提比兹打下手。我跟着他忙活了两周,每天去挑选补天花板用的木头,然后刨到需要的尺寸。阿沃伊尔斯教区那里的房子大都是木头的,极少有灰泥砌的。

约翰·M·提比兹跟福特老爷就像是两个极端的人。提比兹身材矮小、脾气暴躁,特别招人厌。据我所知,他没有固定的住所,就住在找他干木匠活的种植园里。他没有自己能融入的圈子,白人并不尊重他,甚至连黑奴都看不起他。他特别浅薄无知,而且心眼特别小。他离开阿沃伊尔斯教区的时间要比我早得多,所以我不清楚他现在是否还在世。我所清楚的是,从碰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的倒霉日子就来了。我在福特老爷家做奴隶的那一段时间里,没有看到过奴隶制的任何阴暗面,他从来都没有压迫过我们,一直真心把我们当成他的同胞,打心底里认为我们在造物主面前都是与他一样的人。每次想到他,我都会觉得很亲切;要是家人能和我在一起,我甚至不介意一辈子为他做事。然而,乌云很快就要遮住太阳的光芒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我注定了要跟大部分的奴隶一样,经历炼狱般的痛苦。“大松林”里那种相对安稳舒适的日子很快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1]富尔顿(Robert Fulton,1765—1815)是美国著名工程师,他制造了第一艘以蒸汽机作动力的轮船。——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