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旧事(九)(第2/3页)

这样看来,居然比她更加害羞。

“你、你别脸红啊。”

脸上的热气像是会传染,先是从少年苍白的脸庞悄然蔓延,紧接着在周身空气里慢慢氤氲开来,把气温也染上几分暧昧的温热。躁动不已的因子降落在林妧耳畔和侧脸,熏出一点点瑰丽的绯红色,她的声音小了很多,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脑袋:“你要是害羞的话……我也不好意思了。”

周遭十分短暂地沉寂了几秒钟。

忽然迟玉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林妧。”

“嗯?”

她闻声正要抬头,毫无防备地感到有只手忽然贴上自己后背,随即便是身体一轻,整个人失重般腾空起来。

——迟玉一手揽住她后背,一手放在林妧膝盖之下,笨拙地将她横抱而起。

紧接着少年左手略微用力,把她的肩膀向内里按压,肩膀和身体朝里面靠拢时,脑袋也不受控制地向他倒去。

林妧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迟玉胸口。

“……这样就看不到了。”

迟玉的声音很低很低,尾音微不可查地悄悄颤抖,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光了他仅存的勇气。少年似乎轻笑了一声,用低哑却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你一定累了,就这样休息一会儿吧。”

林妧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也知道自己的心跳开始猛然加速,一下又一下地,好像要撞开胸膛。

什么啊。明明他自己也在害羞,却抢先一步做出了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动作,还拿“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脸红”这种幼稚又完全说不通的借口糊弄过去。

真是太狡猾了。

林妧没再说话,轻轻侧过脖子,把脸庞埋得更深一些。

迟玉身上萦绕着淡淡血腥味,凑近他单薄的衣料时,还能闻到一些残余的洗衣液清香,像暗夜里盛开的一朵小花,极其轻微地、无声无息地飘到她身旁。

迟玉的身体是暖的。

她轻咳一声,努力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被埋在对方胸口的声音闷闷的:“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欺诈师已经没了力气,幻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失。”迟玉说,“除此之外,我曾经听说每场幻境都有对应的出口,之前我们往下走来到地下室,这一回,不如试着从上面离开。”

“上面?”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笑了一下,而林妧也在同一时刻勾起嘴角,替迟玉说完接下来的话:“要一起离开这里,从俱乐部正门,光明正大地。”

她怎么会忘记呢。

即使那里不是幻境真正的出口,可对于当年那两个孩子来说,只有在共同跨过俱乐部门槛的刹那,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了地狱。

这是个迟到了许多年的小小心愿。

“不要再消失了。”

林妧的声线比风更轻,模糊得分辨不清:“你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我有多难过。”

一度陷入崩溃,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泣着蜷缩在角落里,无数次尝试用小刀划破手腕。

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江照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片,借着月光告诉她:“对你来说,死亡的确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你想想,一旦你死去,那个男孩子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他为了救你宁愿放弃生命,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不单单属于自己,同样也属于他。妧妧,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想要摧毁这件……由他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东西吗?”

那时的林妧泣不成声,而江照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泪,透过朦胧水光,她看见男人朝自己极为苦涩地笑了笑:“所以要努力活下去啊,哪怕是为了那个孩子。”

于是她在无止境的思念与愧疚里活了一年又一年,把从前冷漠偏执的自我埋葬在回忆里,塑造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林妧”,一个与秦昭一模一样的“林妧”。

这样的话,偶尔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他一直陪在身边。

迟玉动作微滞,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

怀里是他默默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子,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能像这样抱住她。

这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之前那句话发自真心。

林妧的身体纤细却并不硌人,用双手将她搂在怀里时,仿佛触碰到了一缕柔和的水流,清澈灵动得让他舍不得放开。

当怀里的小姑娘呼吸时,气息透过薄薄一层衣物浸入少年皮肤,那种感觉陌生却并不难受,带着点酥酥的痒。暖意丝丝缕缕地缠绕五脏六腑,他早已强迫自己习惯地下六层里那个冰冷孤寂的狭小空间,对于这久违的温度贪恋得近乎痴迷。

他在黑暗里悄然注视了林妧太久太久,哪怕是最为简单的触碰,也是种求而不得的奢望。

“对不起。”

迟玉对她说:“我不会再离开。”

如果林妧在此时抬头,一定会惊诧于他眼底无穷无尽的汹涌情愫。在那双漆黑色的深渊里藏匿着太多浪潮,只需要一眼,就能将她浑然吞噬,再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可她实在太累太累,躺在迟玉温暖的胸膛里时,困意一下子就占据整个脑海,不得不得跟随着这股感觉闭上眼睛。

察觉到林妧的呼吸渐渐平缓,少年安静垂下眼帘,任由浓密睫毛在昏暗灯光下洒落一片阴影,将翻涌的情愫浑然笼罩。

……要是一直这么没有防备心的话,即使是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会忍住不做些什么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迟玉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打量怀中人睡梦中的模样。

面对他时,林妧似乎总是很乖很乖,这会儿迷迷糊糊没了意识,却还是保持着把脸埋进他胸膛的姿势。视线缓缓勾勒出女孩模糊的轮廓,从迟玉的视角望去,只能见到凌乱的黑发,还有一只耳朵。

一只小巧漂亮的、仍然泛着微微粉红色的耳朵。

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在那一瞬间,有许多念头匆匆划过迟玉脑海。

比如他并非人类,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与林妧都不可能再成为一路人,两者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他是如此卑劣又贪婪,居然会对她产生超乎友情之外的贪念。

林林总总的想法来了又去,最终只剩下一道微弱却笃定的声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他:

哪怕一次也好,他多想真真切切地触碰她。

喉结干涩地上下滑动,少年无言勾起唇角,左手悄然用力,将她深埋的脑袋微微抬起一些。

然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薄唇颤抖着落下,停留在她莹白圆润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