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鳗鱼玉子烧(第2/4页)

身旁的小姑娘愣了一下,眉头皱起。

“像现在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他说话时直视着她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心虚,“毕竟,我不可能真的跟你在一起。你知道的,我——”

迟玉说到这里便无声哽住,那个理由太过不堪,如果由他亲口说出来,难免太过残忍。

——他是无法与林妧般配的。

正如吸血鬼说的那样,一朵受尽宠爱的娇花,一头孤僻重伤的野狼,注定不会发生多么美好的故事。

他被迫失去自由与未来,之所以不敢与林妧相认,就是不想让自己成为束缚她的枷锁,更不愿意她在负罪感与沉重的责任里度过余生。

所以即使如今身份被捅破,不管心里埋藏着多么深刻的爱意,那些折磨了他多年的冲动有多么强烈,迟玉都不可能将其全然表露——

他不会给予她任何承诺,因为终究难以变成现实;也不会用“交往”或“喜欢”一类的关系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因为林妧拥有比他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不应该为他这样的人停下脚步。

之前在地下六层的小房间里,他们都被情愫冲昏了理智,意乱情迷。等此时此刻陡然清醒,在那间白晃晃的病房里,迟玉终于下了这个决定——

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空耗她的一生。

“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忽然耳边传来林妧柔和的低语,她似乎又朝他靠近了一步,并肩行走时,偶尔会触碰到对方的手臂:“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不管怎样都很开心。”

喜欢的人。

心脏兀地乱了节拍,少年垂眸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血肉。

迟玉终于不再看她,声音像是闷在嗓子里:“我性格很差,没有朋友,所有人都怕我。”

她的桃花眼骤然睁大,显出十分惊诧的模样:“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性格哪里差,容易害羞还是经常脸红?”

他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末了又一本正经地补充:“我没办法从收容所离开,一辈子注定被困在这里。”

林妧继续认认真真回答:“我就在收容所工作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还算是同事——毕竟,你从很久以前就在为收容所工作吧?”

她说着仰起头,逆着光线看向迟玉侧脸。他真是白得近乎病态,被白炽灯照得像是快要融化的冰块。

她看见少年的喉结在上下滚动,有声音顺着这番律动滑出来,干涩得叫人心酸:“林妧,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金钱、地位、名誉,我一无所有。”

林妧想,可如果当年不选择救她,迟玉会拥有一切。

她低下脑袋:“那些东西我全都可以给你呀——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够了。毕竟,它们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

差点忘了她是个小富婆。

迟玉不断拒绝,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林妧却步步紧逼,甚至一点点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叫人不晓得应该如何拒绝。

完完全全说不过她,伶牙俐齿的一只狐狸。

她看上去总是云淡风轻,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傲气,哪里曾像今天这样,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掏出来赠予他人,这一点,迟玉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为什么要用这双亮莹莹的眼睛看他呢,为什么要这样肆无忌惮地贴近,不惧怕他的所有不堪与卑劣呢。

等他们一步步坠入深渊,而迟玉慢慢习惯这种无微不至的陪伴,让占有欲逐渐吞噬理智——

到那时无法从泥潭里脱身的,是林妧啊。

电梯发出叮咚响声,林妧拽着他的衣袖走进去,按住关门按钮。

“之前承诺过,要帮你找到变回人类的方法,我不是在开玩笑,因为那是迟玉你的愿望。只要你想,我就会用尽一切方法去实现。其实在我看来——”

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身体仿佛被白莹莹的光晕笼罩,连眨动睫毛时,都会落下柔和的灯光,“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无论相貌如何,性格差劲还是温柔,只要是你,我全部都喜欢。”

在寂静无声的长方体里,迟玉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甚至忘记了应该怎样进行呼吸。

然后林妧抬起眼睛看他,虽然红着脸,目光却无比坚定:“那你呢?”

他?

他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她在夹缝俱乐部里别扭又故作强硬的模样,嘴上说着不在乎,却每天都会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疗伤。

喜欢她在地下六层温柔又带着狡黠的笑,一双桃花眼弯弯勾起,然后递给他甜进心里的蛋糕。

喜欢她温润的眉眼,清泠的嗓音,甚至于纤细又遥不可及的背影——像一只轻盈的鸟,扑腾一下蹿进心里。

林妧将他当做生命里唯一的救赎与希望,迟玉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她。

身为孤儿被养父母领养,从小被当做特遣队预备队员进行培训,早早从学校离开,斩断了一切与同龄人交流的可能性,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苦练与学习。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就连养父母也在任务里双双殒命,在那个十几岁的、最脆弱敏感的年纪,忽然有一天遇见她。

能喜欢上林妧,真是太好了。

他多么想毫无顾忌地告诉她,喜欢你。

可鸟儿终将属于天空,他身边却是无法逃离的囚笼,林妧是那么无拘无束的女孩子,哪里应该在他身边蹉跎生命。

迟玉有多爱她,就有多自卑。

见他垂眸避开视线,林妧向前迈开一步。两具身体之间的相距不到一厘米,当她扬起脑袋,像一团炽热的空气悄然凑近,嘴唇与少年纤瘦的侧颈毫厘之距:“我一直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

清爽水果香气与他身上的牛奶味道交织融合,弥散在这个幽闭空间里。林妧的身体带来一股软绵绵的热量,仿佛要把他炙烤得几近融化,胸口和脸上全是清一色的滚烫。

脖子上痒痒的感觉像是爬来爬去的小虫,沿着脊椎蔓延至全身。

要命。

“阿妧,”他狼狈不堪地开口,垂眸掩盖眼底汹涌澎湃的暗潮,“别闹。”

“我没有在闹。”

林妧满目无辜,竟然是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委屈神色,然而那桃花眼眼尾悄悄勾起,细细看去,才会发现藏匿着的引诱与狡黠:“你讨厌我吗?”

喉结又上下滚了滚,迟玉声线沙哑:“没有。”

他似是迫切地想要澄清,于是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那为什么要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林妧明知故问,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尽数落在他苍白的侧颈:“被你讨厌的话,我会很伤心。”

她明明知道不是这样。

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要迟玉稍一动弹,脖子就会贴上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