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张恒想起阑珊那样温吞羞怯的模样,别人勾引他还差不多。

他想笑笑却又不敢,便只低着头说道:“回皇上,奴婢照实说,这个舒阑珊吧,看着是个很老实的人,长相算是中等偏上的,性情温和内敛,待人接物都很得体,并不是个轻浮狂浪的性情。”

皇帝的眉毛挑了挑,这个动作,却是像极了赵世禛常做的。

“老实人吗,”皇帝似笑非笑地,“朕是最喜欢老实人了,只是,还从没见过有谁是真老实的。”

张恒吓了一跳,又不敢言语了。

雨霁在旁笑道:“皇上是九五至尊,身边围绕的,不是杨大人那样位高权重的,就是太子殿下荣王殿下这些精灵之人,乃至咱们后宫的娘娘们,哪个不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至于那舒阑珊,他只是个九品官,还是才升的,哪里见过大世面,也没有应酬过多少人,性情老实些也是有的。”

皇帝转头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那舒阑珊还没有在官场上厮混太久,所以没有沾染了那些长袖善舞的本事,对吗?”

雨霁笑道:“奴婢是这个意思。就像是一块璞玉,还没有给打磨雕琢呢,自然温温和和敦敦厚厚的,没有那么玲珑剔透滑不溜手。”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总算多了几分笑意:“你这比喻,倒也是有意思。说的朕都想立刻见一见这温温和和,敦敦厚厚,没经过打磨雕琢的璞玉了。”

雨霁笑道:“能给皇上惦记,可真是他的福气了。”

雨公公说着,悄悄地向张恒做了个退下的手势,张恒忙起身,躬身后退出了殿中。

在张恒退下后,雨霁才上前两步,低低地说道:“主子,没想到半路竟多了个舒阑珊,如今这件事情又该如何料理?”

“什么如何料理,”皇帝缓缓说道:“这不是料理的很好吗?”

“这……”雨霁一愣。

皇帝的脸上浮现几分冷峭的笑意:“听闻工部那边,对于船上所用榫卯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只怕真的就会造起那艘船,另外海擎方家,荣王也替朕去敲打过他们了,他们终究还是乖乖地把那块地吐了出来,人生哪得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好了。”

雨霁松了口气:“方家也忒不像样了,原先仗着先帝的赏赐,始终舍不得献出那块地皮,如今总算听话了。说起来荣王殿下这件事做的实在很漂亮,竟像是做到了皇上心坎上似的。真是皇上想要什么,他就送来什么。”

皇帝也微微地笑着,笑容里有些许得意。

只是听完雨霁的话后,皇帝才道:“荣王是能干事的,也体察朕的心思,朕甚至觉着,他早就揣测到了朕的用意。”

雨霁诧异:“这、这怎么可能?”

皇帝淡淡道:“知子莫若父,同样的,要是荣王真的很像朕,那体察朕的心意又何足为奇。”

雨霁听了这句,便不言语了。

皇帝吁了口气:“罢了,其他的不必多想了,他始终是朕的儿子,还不是让朕最操心的那个。跟荣王比起来,朕更在意杨时毅,关于这件事情他到底知道了多少?那个舒阑珊找出藏木地点,到底是舒阑珊自己所为呢,还是得了杨时毅的授意?”

雨霁越发震惊,他飞快地一想:“奴婢听说自打舒阑珊上京,杨时毅一面儿也没见过,想必他们虽是师兄弟,其实并不怎么亲厚。这舒阑珊品级又低,就算是杨时毅当真察觉了什么,也未必就敢跟舒阑珊说知,毕竟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杨时毅不一定完全信任这舒阑珊。何况除此之外,皇上都听闻了舒阑珊跟荣王殿下的传言,杨时毅自然也是知道的,更加未必重用那舒阑珊了。”

“有道理。”皇帝颔首,“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首辅杨时毅回了内阁,户部尚书李清笑迎着他:“杨大人面圣过了?不知皇上怎么说?那木料真的失而复得了?”

这几天李清一直都称病不露面,这还是第一次冒出来。杨时毅瞅着他道:“李大人病体康复了?”

“是啊是啊,拖杨大人的福。”

“我看不是托我的福,是托那木料的福吧,”杨时毅瞥了他一眼,“你是怕我没了那批木料,又掐着你的脖子要钱是吗?”

李清嘿嘿笑了几声:“杨大人真是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也知道杨大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就算没有我,一定也能自己想出办法来的,这不是?区区工部一个九品小官,便帮杨大人把那批木料找了出来,真是天助我们首辅大人。”

杨时毅冷冷地看着他:“你说够了?跟你要钱的时候你藏的掘地三尺都挖不出来,如今不需要你了,你却在这里载歌载舞,真是碍眼。”

李清见左右没有别人,才走到杨时毅桌边,道:“首辅大人,皇上到底怎么说的呢?”

杨时毅道:“有什么可说的,贼匪伏诛,海船照造,方家献地,如此而已。”

李清道:“杨大人不觉着这件案子有些蹊跷吗?”

“什么蹊跷?”

李清的声音低的恍若耳语:“据我所知,入冬之前你们工部就曾上报,说是发现了海船卯榫不对,以你的性子,只怕早就叫停了,怎么一直没反应?”

杨时毅的反应很平淡:“李大人,你知不知道外头那只鸟儿是怎么死的?”

此刻外间树上,有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麻雀,正唧唧喳喳拼命吵闹,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还没有死。

李清不明所以:“杨大人,这只鸟明明还活的好好的。”

话音未落,只听“叽”地一声,那鸟儿一头从树上栽倒在地,直挺挺地不动了。

李清目瞪口呆:“怎么、怎么死了?”

杨时毅垂眸道:“不知道吗?因为他话太多,太吵。”

李尚书听了这句,翻了个白眼:“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李清去后,杨时毅取了笔,很快写了一封信叫了随从来:“紧急送往翎海,交给温益卿。”

那人领命,才要走,杨时毅道:“等等。”

随从急忙止步,杨时毅眼神几番变化,终于挥手:“没事了去吧。”

公事房内一片安静。

杨时毅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原先给打“死”在地的那只鸟蹬了蹬腿,突然又挣扎着爬起来,它惶恐地四处探看了阵,不知道自己先前玩的好好的怎么就“晕厥”了,观望片刻后,才又忙不迭的死里逃生般振翅飞走了。

杨时毅默然看着这一幕,心头略觉沉重。

海船有问题,杨时毅的确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正如李清所说,他的确想要叫停。

卯榫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如果这上面出现问题,要再试验制造出合适的卯榫,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毕竟这是用在前所未有的大船上的部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