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跟踪狂事件彻底告一段落后，齐木未来发现自己和房东爆豪胜己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总的来说就是——或许是因为发烧的时候已经暴露出最糟糕的一面、但却获得了谅解，她索性破罐破摔，面对他的时候彻底放开，不会再思前想后，也不害怕他了。

那堵被炸黑的墙放在那里两三天。齐木未来的身体彻底恢复之后，她特意去买了与墙壁颜色一致的乳胶漆与刷墙滚筒，准备遵守承诺把这面墙重新刷得干净平整。

白天她有课要上，刷墙的工作只能晚上进行。偏偏那天晚上，爆豪胜己回家很早。看见齐木未来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教程，一边犹犹豫豫地搅拌着乳胶漆，他没能忍住，抬手就将漆桶拉了过来。

“笨蛋，这样子不行。”爆豪胜己捞起齐木未来的手机看了一眼，“光看这个没什么用。墙我来刷就好。”

“但是我那时候说过的，墙是因为我才弄成这样，理应让我来粉刷。”齐木未来执拗地说，目光移到了墙上——大片焦黑的墙体怎么看怎么刺眼。

爆豪胜己睨了她一眼：“让你来刷会越刷越糟糕吧？到时候还不是要老子来补救？”

“那你可以先刷一点，我在旁边学。”齐木未来想了想，还是不肯松开手里的搅拌器，坚持道，“我学东西很快的，剩下的就由我来刷完。”

“吵死了，唧唧歪歪的。”爆豪胜己将手里的东西一放，走到齐木未来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头呲起牙，故意凶她，“就会给老子找麻烦是不是？”

男人身躯的阴影覆盖在齐木未来的身上。她睁着翠绿的眸，抬眼怔怔地看着爆豪胜己，忽然笑了。

少女笑得睫毛猛颤，抬手就触上爆豪胜己的面颊。她的手指因为刚才拎过沉重的油漆桶而微微发烫，手指内侧还残留着几道红色的勒痕，指腹却绵软。爆豪胜己的身体陡然僵住了。

“爆豪，你的牙龈长得很漂亮。”笑声渐落时，她愉悦地说，略略歪了头去观察男人呲牙时露出的牙龈，“嗯，光滑柔软的粉红色牙龈，是牙科医生最喜欢的那种呢。”

爆豪胜己眯了眯眼，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少女更进一步：“如果比喻成汪酱的话，牙龈可是赛级犬水准呢。”

“呵……”爆豪胜己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来，手微微抬起，又强忍着放下，“把老子比喻成狗了？”

“啊，抱歉。”齐木未来立刻缩回手，像是怕被他一口咬下去般，眼里却仍带着笑意，“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可是犬派的，超喜欢大型犬。”

胸口陡然被那句“超喜欢”刺激了一下，爆豪胜己的表情倏地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半晌，男人才低沉开口：“你最近……好像很嚣张啊？怎么胆子突然变大了？前几天明明还是一副‘不要生我气好不好’的样子。”

“诶？”齐木未来手指卷着发梢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反正我发烧时那么糟糕的样子被你看到了，你都没有嫌弃我……那这种程度，应该还好吧？”

她唇角再度轻轻勾起，抬眼看他：“所以教我吧？不然我会很内疚。”

爆豪胜己盯着眼前的少女，拧紧的眉舒展开，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好。”他意有所指地低声说，“那你可别给我忘了。”

齐木未来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爆豪胜己的手便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将她一头柔软的粉发揉得微微凌乱——这一瞬间，她陡然想起了那时在游戏里看见的、英雄爆心地足以放倒十几个敌人的爆破绝招。

男人的手掌从齐木未来头顶收回——爆豪胜己刚想回头去拿塑胶手套和围裙戴上，手掌却忽然被少女一把握住。

“这里，能发出爆破吧？”齐木未来有些好奇地展开了爆豪胜己的手掌，细细观看。男人的手掌宽大而粗糙，掌骨骨节分明，指关节上还带着厚厚的茧。她好奇地用手指轻轻从他掌中的茧上扫过，指腹被茧刮得微微刺痛。

“是汗腺的缘故吗？”齐木未来没有注意到爆豪胜己倏然变得紧绷的神色，一边回忆着自己了解的资料一边说——脑海中忽然有崭新的想法逐渐成型，她忍不住垂下头，对着他的掌心嗅了嗅，“……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少女弯下腰时，柔软的发丝垂下，发梢轻轻扫过他的手腕。她鼻端柔软温热的呼吸轻轻在爆豪胜己的掌心化开。男人的眼睛变得通红，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便弯下腰，手掌一翻，轻而易举地握住少女骨骼纤细的手腕。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爆豪胜己的手缓缓上移，扣住了少女的手掌。他红瞳色泽愈发浓烈，在阴影中熠熠生辉，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

齐木未来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爆豪胜己在做什么，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取材。”

“啊？”爆豪胜己又被她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男人动作一顿，目瞪口呆地吐出了一句话：“取什么材？”

他死死盯着齐木未来，等待着她的回答。而下一秒，粉发少女灵活地收回了手，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就阖上了门。

身边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香气。爆豪胜己站在原地，先是盯着紧闭的卧室门，随后将目光移到搅拌了一半、已经开始干涸的墙漆桶上。

过了半晌，他咬牙切齿地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

凌晨两点，齐木未来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这才伸展了一下发酸的手指，直起身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

意识到自己浑然不觉地坐在电脑前敲打了好几个小时的键盘，粉发少女瞳孔微缩——来到这个时代的几个月里，这还是她头一次产生了创作欲望。

而这种冲动的来源，则是爆豪胜己。

过去，齐木未来一直以为，如果她继续创作，下一部作品一定会是《恶龙的意志》的续作。但在9月12日的事情发生之后，那本书成了她心里无法跨越的障碍。而她自从那时开始便再也没有写过什么东西。

时不时，她会打开空白文档，然后将手指虚虚悬在键盘上，竭力捕捉着脑海中闪过的吉光片羽般珍贵的发想。但结果总是失败。少女长久地对着一片空白的文档，直到视网膜被屏幕上发出的白光灼得发酸。

像现在这样流畅地写作……她已经有多久没能做到了？

男人手掌的触感直到现在仍旧萦绕在指尖。齐木未来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电脑屏幕。

犹豫了一阵，她将文档拉到了开头，咬着唇在上面敲打出标题来。

《莎莱塔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