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个认知使得林檬的心底凉了半截儿。

她手里把玩着手机,这会儿倏地顿住,慢慢的点开了微信的通讯列表。

列表里,与E_Silence交谈的聊天框,沉在挺下面儿。

好像跟谁聊的都比这个多。

发言的内容还停留在一些不愉快的话题上。

林檬静静的垂眸看着,良久,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蒙蔽了她的双眼,一些突然质变的情愫让她对自己,对喻默的处境都产生了近乎错误的认知……

对于他们而言,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都快忘记了。

林檬抬手捂住了眼睛。

-

饿了整两天,喻默终于得到了管床医生的首肯,可以进一点儿流食了,肖星珩一大早去买了点稀粥,回来就看见喻默开了VIP病房里的网络电视,正在播放去年BPL的春季赛。

肖星珩瞄了一眼电视屏幕,他诧异道:“十六强晋级赛?”

“嗯。”喻默说:“你老东家,认得不?”

肖星珩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正在比赛的队伍,他将热气腾腾的早餐往喻默的床头柜上一摆,便拉了张椅子来坐下,目不转睛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看Winter的场次了?”

“我越看越觉得Winter的团队配置是不错的。”喻默指着液晶屏幕认真的说:“如果不是蛋总状态不好,去年的成绩肯定不止十六强。”

蛋总是Winer的老牌狙击手,游戏ID叫八蛋,今年25岁了,基本上已经达到了职业选手生涯寿命的上限,肖星珩跟蛋总同期进队,年纪还比蛋总小一些,两人私下关系还算可以,肖星珩很能明白到了这个岁数的职业选手被各种职业病缠身的糟糕状况。他自己是运气好,遇到了喻默和E队,得以在最极限的状态下光荣退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看到蛋总的状况,总会自我代入,感到更加的惋惜。

肖星珩说:“春季赛战队估计觉得他还能拖一拖,谁晓得十六强都没能拖进去。”他摇着头说:“蛋总前天还跟我发消息,说他今年秋季赛都不太想打了。”

“为什么?”喻默有些诧异。

“心态崩了呗。”肖星珩抱着手臂说:“全战队都赖着他,死活不让他退役,他提一提这事儿就被人说没斗志没责任心什么的,其实他的手伤也够呛了,队医说镇痛了还能打的时候他就觉得心凉,感觉整个战队没把他当自己人看,甚至没把他当人。”

喻默说:“我记得Winter有过好几次低谷期吧?有一回还差点要解散了。”

“是的。”肖星珩说:“都是蛋总咬着牙扛过来的,有一回一杠和迷宫都铁了心要走了,活活被蛋总给说回来了,真的,你是不知道蛋总这人有多能说,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把一杠和迷宫圈门口抓着胳膊不放,足足说了四五个小时,拉锯战啊,最后给人说的声泪俱下才妥协。”忆起往事,他又心酸又好笑,摇头道:“全队的凝聚力大概都在蛋总身上了。”

“Winter是把太多的负担和希望寄托在蛋总身上了。”喻默淡淡道:“没有谁是铁人,谁都有累的时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队里那群崽子谁都不服就服八蛋。”肖星珩说:“说和八蛋一起打哪怕输比赛都可以,就是不让他走了。”

“这心态可太有问题了。”喻默说:“这样下去就是个恶性循环,等到蛋总连败不得不退役,那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职业生涯彻底被他的这些妈宝队友给毁了。”

“唉,你也要理解他们的心理,如果换做是你要从E队退役,阿鹿和潘达那两个崽子估计能把基地屋顶给掀了。”肖星珩说。

“那不一样。”喻默正色道:“基地屋顶可以给他们掀,但是该接的棒他们也必须得给我接,这是他们的责任,从他们进队的时候就注定了,绝对不能逃避,哪儿能总把担子压在老前辈身上,那多舒坦哪!”

“听听你这倚老卖老的口气。”肖星珩失笑:“行了我也不咒你了,这比方打的就不对。”

“Winter是签不到人么?”喻默问。

“近年的那个战绩放在那儿,说老实话想签人也不容易。”肖星珩说:“之前他们看中了几个人,不是还被酸奶战队给高价截胡了么。”

Winter战队的业务水平在一线战队中其实尚可,但商业价值和人气却远不能跟酸奶、POP等颜值战队相比,所以在盈利和开价方面总比这些颜值战队稍逊一筹。

“哎哟我操,这个看脸的世界。”喻默无奈的发出感慨。

“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老跟我打听Winter的这些陈年旧梗?”肖星珩纳闷道。

喻默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林檬有没有可能去Winter战队?”

-

林檬回到宿舍后衣服也没顾得上脱,累的倒头就睡,她黑甜的睡了半程,后半夜却开始做梦。

梦里,她看见自己和喻默结婚了。

她穿着累赘的婚纱,和喻默站在一起,教堂里一片光怪陆离,她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欣喜快乐,反而全身紧绷,内心忐忑不安。

直到教堂的大门被人堵上,自门外涌进来一群震怒的粉丝们。

林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认出来这群面目不清的男男女女是E队的粉丝,反正从他们凶神恶煞的情绪上来看,七七八八是差不离了。

这群粉丝们举着刀子斧子机/关/枪,甚至还有拿着电/锯的,在教堂里一通扫荡。

“不打比赛了吗,居然敢结婚!”

“我们的冠军呢!还我们金奖杯!”

“世界赛没了!世界赛没了啊!”

……

林檬站在摇摇欲坠的教堂里,仰头看着模糊的穹顶,耳畔是粉丝们恨其不争怒其不幸的质问嘶吼。

连她自己都开始扪心自问。

我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为什么要结这个婚?

紧接着,她和喻默被愤怒的粉丝们五花大绑押上了塔楼,作为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她率先被粉丝们从高高的塔楼上推了下去——

无限放大的失重感让林檬几乎无法呼吸,她脑海里就崩出几个大字,鲜红的,十分晃眼。

干得漂亮。

……

林檬猛的惊醒过来。

她抬手捂着后脖颈,艰难的松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肢体,扭头看床头的时钟。

已经九点多了。

今天是个工作日,室友们都出去上课了,宿舍里空无一人,窗帘大开,林檬向来不合群,也没人过问她的行踪。

林檬发了会儿呆,还是觉得很困,她重又躺下,闭了会儿眼,却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床洗漱。

宿舍里没人,她就把手机视频软件调到了游戏频道,点开BOD专栏又打开了外放,主持人的声音清爽嘹亮的回荡在屋子里,她就这么把手机当收音机搁在洗脸台上,然后转身去挤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