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淅淅晨雨, 舒缓夏日炎热, 和风吹来,送入草露清新。

楠艾微睁眼,迷糊了片刻才清醒来。这才发觉, 自己像只小鹌鹑一般蜷缩在老祖的臂弯怀间。

她缓慢抬头, 目光从他下巴扫上他的双眼。他仍在睡, 未醒来, 呼吸轻柔。

这是她第一次于晨间在老祖怀中清醒后见着他熟睡的模样, 安详宁静。高大如山的他能给予自己一生的依靠, 被他护于广翼之下, 令她安心踏实, 心底渐生暖意。

楠艾轻手轻脚从他怀中半撑起身,手肘抵在枕头, 支着额边, 静静端看他。

这可是十足难得的机会。

回想过往, 当她被老祖从厉山带去归墟时,哪敢大胆料知有一日会同他如此亲密,最终竟成为夫妻,甚至可以在清晨梦醒时分欣赏他静谧美好的睡颜。

“是你将我拐了呢?还是我把你先迷住了呢?”楠艾小声呢喃,捂嘴窃笑:“嘻嘻,我觉得是你把我的心先拐了,因为老祖长得实在太好看,哪里是神仙,你可比妖精还美艳咧!一不小心就会摄了人心。”

她静默端量, 犹豫稍刻,忍不住地伸出手。

指尖触在他眉心,沿着好看的墨眉轮廓滑至眼梢。再轻轻拨动他的睫毛,像羽毛一般,浓长柔软。再掠过那卧峰般的挺立鼻骨,最后......

她目光定在他双唇,指端微微一颤,迟疑着未动,就连心跳也比方才快了两拍。

楠艾不敢大力呼吸,指尖缓慢地沿着他人中游走唇上。他的唇色很好看,像晕染了桃花瓣一般,却又比桃花色泽红三分。

触感柔软温润,吻上时,像丝绒,渐渐会变得灼热发烫。

楠艾正欣赏着,喉头一阵干,咽了咽口水,却舒缓不了胸口升腾的燥热。

她舔了舔嘴巴,心想:反正老祖睡着了,偷偷亲一下也没关系吧?

这般琢磨,她倒是诚实地小声念了出来:“那我就偷偷亲一下好了。”

说罢,她显得迫不及待,低下身就凑了去。轻轻啄了一下,心跳愈快,呼吸已然完全屏住。

楠艾却不太满足,于是学着老祖曾做过的那般,微微张开双唇,将他的唇包住,允吸两下,再试探地伸出小舌,稍微在他唇上掠过,便赶紧收了。

虽说留恋不舍,却也满足了几分。楠艾撑起身,像只偷腥的猫,舌尖舔过唇瓣,嘴角一抹得逞的笑。

不经意抬眼,目光猝不及防与身下之人兴味的眸光撞个正着.....

她笑容顿时僵住:“你、你几时醒的!”

老祖回得十分坦然:“我并未睡。”

楠艾这会儿更呆了,本只是晕开些红的脸颊,顿时跟外边盛开的朱槿花一般,红得艳丽。

“原来你清晨比夜晚要主动许多。”老祖揶揄的话语听着似带笑音。

“......”我不是!我没有!

被逮个正着的楠艾无力辩驳......

老祖一手搂在她腰身,一手将她垂落的长发拨至耳后,果见她已是面红耳赤,明明是精怪成仙,却比谁都容易害羞。

“何必要偷偷亲?”他心情好地调侃:“况且,你当真只想亲一下?”

楠艾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亲......亲一下就好了,我只想亲一下。”

老祖喜见她羞得无措的模样,他忽问道:“还记得前天晚上,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说......说什么?”楠艾磕巴了一下,总有种要掉进深坑的不详预感。

老祖搂在她腰上的手倏然一使劲,楠艾未防,整个趴在他身上,两手贴在他胸前,维持着岌岌可危的距离。

他微微抬起头,在她耳边说着羞话:“你说,要与我生娃,说了许久,不依不饶地,我无法拒绝,当是盛情难却。我便答应你了,说会努力实现你要生娃的心愿。”

楠艾听完,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抬头看他都不好意思了。脸颊埋在他脖子,不住求饶道:“别说了别说了!我醉了酒,哪儿有理智管住嘴,酒头上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哦?你想反悔,不与我生娃?”他故作沉声。

楠艾欲哭无泪,所以说是个坑,她自己挖的,这怎么回答?主动回答说要生,忒羞耻,若说不生,这也不对。且不说老祖会生气,而她也诚然想与他有自己的孩子。

楠艾索性装糊涂,撒娇道:“我宿醉头疼呢,想再睡会儿。”说着她便整个趴在他身上,闭上眼,呼呼大睡去。

可她加速乱蹦的心跳泄露了自己羞涩的情绪,老祖抿唇笑了笑,却也没再逗弄她,大掌缓缓顺着她长发抚过她后背。

许久,他说道:“我们今日先回归墟。”

楠艾闭着眼,默默听着。

片刻,他又道:“过几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楠艾忽地睁开眼,好奇心被吊在嗓子眼,硬是憋了回去,抵死也要装下去。

反正他过几日就要带她去,她早晚会知道,不急于一时......

这般想,楠艾复又闭眼装睡。

可半刻都未待,她越琢磨,心里头跟挠痒般难受,老祖要带她去哪儿?去玩吗?还是找到了西海鲛族族长的藏身之所?

老祖曾说过,那群分食女娃的人当中,如今仅剩西海的原鲛族族长未寻到。但还有一人,只见到其模糊的身影,那人并未食女娃,却也在那群人当中,至今不知是谁。

楠艾懊恼地暗骂自己,熬不住好奇心,撑起身,故作被扰了睡眠般揉揉眼,软声问:“去哪儿呀?”

老祖自然知道她没睡,捏捏她脸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竟卖关子故意吊她胃口!

楠艾气得转个身,缩在床角里背对他。心底嘀咕:他恶劣的性子根本就没变!

老祖侧身,手臂揽过她腰,轻轻一捞,楠艾便入了他怀。她想挣都没法,他手臂跟铁钳子似的,她哪儿来的力气同他抗衡,顺势窝他怀里,只是赌气不说话。

“我是想给你些惊喜,莫要心急,你会高兴的。”他在她头顶低语。

楠艾故意抬杠一句:“到时可别惊喜变惊吓!”

老祖嘴角微扬,口中不语。兴许对她来说,恐是有惊吓的可能。

他本想即刻就带楠艾出发前去那里,但还有一件事他需回归墟确认一番。

以扶潼的能力,的确可在封印记忆的镜中寻找到术根,从而破除幻术。但需耗费大量法力,更损修为。

扶潼如今已是垂暮之年,若要解除八重幻梦术,定是个舍身送命的冒险之举。尤其她对族人放心不下,能竭力守多久便撑多久,定要鞠躬尽瘁地护住整个女巫族。

老祖体谅她的难处,尤其女巫族长如今尚未有继承者,扶潼是整族的梁柱和支撑,无论如何,他断不会因自己的私事而强行冒着要她丧命的危险。

虽说楠艾身世的真相于他而言,并不影响两人感情,不论是精卫也好,亦或女娃。但若有机会,他当是想知晓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