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军报

萧昭业前去姑熟,将曹景昭留在了东宫做何婧英的护卫。左右无事,何婧英便翻看起了以往的军报来。后宫中后妃均不得干政,但似乎萧昭业并未防着她,走后将书房留了出来,让何婧英可以自由进出,而那些军报就全都放在书桌上。

这样算是萧昭业与何婧英的一种示好把。总算让何婧英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自从重华殿那日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心结就加重了。萧昭业这几日埋头于政事也更像是在惩罚自己。

何婧英细读了整个北魏的进军路线之后才更觉得奇怪了。北魏首先过沔水直逼襄阳,第一日北魏强攻,襄阳太守求援朝廷,离襄阳最近的萧子敬帅两万安陆军从荆州出发驰援。北魏军队几乎实在萧子敬抵达襄阳的同一时间就停止了进攻,却也不退兵,屯兵襄阳城下,只是偶尔派些细作探进襄阳城内,烧烧粮草,十分烦人。

之后北魏又临着淮水,在东豫州屯兵三万人。自晋朝南北一分为二以来,就依淮水将原本的豫州一分为二,分为北豫州,与南豫州。实则在北豫州的东面,北魏又单列一座城池,命名为东豫州。东豫州更临近南齐的郢州。东豫州一屯兵萧子卿便去郢州守着。守了七日北魏那边是动也不动,活像带来三万人来淮水边郊游的。萧子卿每日清晨洗漱完毕,便走到淮水边去叫骂,叫骂七日之后,倒是让自己的肺活量长了不少。

萧元达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在南秦州屯兵,与北梁州对峙。萧昭秀在南豫州守着,若是战事有变,萧昭秀可逆长江而上,驰援郢州、荆州、雍州。

这样哪里像打仗,更像是野炊,感觉就连胖虎呲牙都比他们吓人。可是这样的一番布置却是将大齐的将士全都困在了前线。只可惜大齐以文治为主,没有良将可以正面对敌,只敢守城不敢出城挑起与北魏战事。其实这么些年,若不是凭借山水这些天险,南齐想要坚守南北之间淮水那一条线,谈何容易?

北魏孝文帝算是明君,自打登基之后,北魏的经济稳步提升。幸好南齐的这位皇上也是位明君,在这十来年里一直与北魏和平共处,甚至开启南北的通商渠道,南齐也是迎来了十余年的安稳。

于孝文帝来说,他虽是明君,但在朝中北魏冯太后把持了一半的朝政,北魏虽然以武治国,但对于孝文帝来将,内忧未除,不会冒然起战事,让冯太后拿了把柄去。而对南齐来说,南齐想来以文治国,以前叱咤风云的武将,不是垂垂老矣就是都风化了去。例如王敬则,例如她的父亲何戢,祖父何尚之。现今这些后辈里,就只有萧子敬与周盘龙、周奉叔父子堪当大任,但因为度过了十余年的太平盛世,两个人都没能得到重用。

何婧英看这些战报,越看越是疑惑。他们是在等什么时机?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把士兵的精气神都磨没了才开战的?如果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图的又是什么?

何婧英反复看着军报,忽然问曹景昭到:“沈文季不是已经从府里放出来了吗?为什么周盘龙、周奉叔父子都去南疆守着,防止南疆几个小国乘乱而入,为什么沈文季没有消息?”

曹景昭:“之前似乎听太孙殿下提过,沈将军似乎是屯兵在石头城。”

何婧英微微蹙眉:“既然沈文季屯兵在石头城,为何没有战报?还有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先太子还在时,石头城一直是先太子驻守的。后来先太子患病只能留在京中养着,这个差事才落到了沈文季的头上,当年还是竟陵王提拔的。不过那是因为大齐已经许久没有与北魏打过仗了。但现在北魏蠢蠢欲动,有进犯的意思,怎么能将宗亲都派去边疆前线,但建康城的门户却交由沈文季看着?”

何婧英虽然已正位太孙妃,但她始终不习惯自称“本宫”,在曹景昭这样曾经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面前,更习惯以“我”自称。

曹景昭跟在萧昭业身边,对这些情况到也算是了解:“在前线的部署上,安陆王是自己请战的,其余的竟陵王在朝堂上出了不少力。但是沈将军却是皇上亲派的。”

萧子敬一直以来都是震慑北方的良将,此时安陆军自然是要冲到前线去的。然后萧子卿、萧昭秀就是萧子良为了削弱东宫的势力而做的部署了。若不是萧昭文大婚在即,南北战事又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否则萧昭文估计也去了前线了。

何婧英皱眉道:“难道殿下就没有为自己的人做安排吗?”

曹景昭愣了愣。

不等曹景昭答,何婧英也反应过来了,萧子良的西邸之内以文臣为主,在武将一派里,最说得起话的便是王敬则。王敬则贵为司空,虽然举足轻重,但那般年纪再要上战场怕是不可能了。

只是沈文季……何婧英身在后宫,前朝的消息都不能第一手得到,但是仍然觉得对于沈文季的安排不合理。

沈文季虽然也是良将,但无论军功还是在军中的威望,怕是连萧子卿都不如。何况就算是萧子卿有不得不去守郢州的理由,但是在京中,无论是萧昭文还是萧子伦都是比沈文季更合适的人选。难道对于守住建康的门户,皇上不信自己的儿子,反而信这个曾经差点担上了北魏奸细罪名的将军?

还有何婧英总是感觉,沈文季阴山囤兵,与石头城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石头城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非沈文季不可的?

之前她与萧练探入石头城时,正是沈文季奉了密旨在石头城中密造战车。一个念头在何婧英的脑海中渐渐成型,如果沈文季在石头城中不仅仅是密造战车呢?石头城地势险要机关众多,可以为做很多事情制造便利。

曹景昭看着何婧英揉着自己的眉心,欲言又止。曹景昭想劝何婧英莫要伤神,但又觉得这样看着军报,没有花团锦簇绫罗绸缎为背景的何婧英才似真正活过来了一般似的。仿佛那个在宫中忤逆圣上,在乱葬岗找寻萧子响尸首,在惊马槽以一己之力将陷入险境的将士全都带出来的人又回来了。

曹景昭当然不知道萧练与萧昭业之间的瓜葛,只觉得搬到东宫来后,那个他曾熟识的王爷就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多了一些上位者的气质与华贵,却少了一分钱赤诚,就像是一个生长在阳光下的人,忽然之间被阴云笼罩。他当然也能看出萧昭业与何婧英两人之间的不妥来,但都被他归结为两人吵架而已。

何婧英问曹景昭道:“景昭,齐夫人可还在京中?”

“齐夫人一直在京中准备着,只有令主有吩咐,齐夫人随时可动。”

曹景昭用了“令主”来称呼何婧英。这身份就因为这一个称谓瞬间转换。曹景昭有官职在身,他在宫里只能跟在萧昭业身后,但齐夫人不一样,齐夫人没有官职在,是完完全全属于何婧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