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常家是世家大族,叶家祖上虽不显,可是叶宰相位极人臣,也是炙手可热的门户。

两家子弟动起手来的事情,自然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知道。

霍云岚能掂量出这事儿的紧要,便一直没开口,等进了内室坐在妆镜前方才问道:“相公可知发生了何事?”

魏临占到霍云岚背后,一面帮她选钗环一面道:“就是当街打架,多的旁人也不知道,我没打听。”

霍云岚一听,也就不再多问。

两个男人当街打起来,无论理由正不正当,说出去都是丢人现眼。

想来叶宰相和大公主也是各有避讳,这才去了府尹衙门里分说。

只是想到这儿,霍云岚轻声道:“只希望罗大人这次不要再受牵连才好。”

算起来,从霍云岚进都城以来,大大小小也出过不少事儿了,似乎每次都有罗荣远大人的身影。

都城府尹这个位置,看起来高,其实难做得很。

差事办好了,那叫秉公处置,当不得什么功劳,可要是办差了,那就等着倒霉。

哪怕什么都没做错,照样有天降黑锅扣在脑袋上,洗都洗不净。

当真是难。

魏临则是拿了一根珠钗给霍云岚看,等她点头这才帮自家娘子簪在发间,嘴里道:“仅此牵扯到叶常两家,还有大公主在,罗大人……愿他自求多福。”

霍云岚默默地给自己戴上耳坠,也在心里为罗大人念了声平安。

这时候,就听外面苏婆子道:“将军,夫人,隔壁院子的大人来了。”

霍云岚一听,便知是越衡。

魏临则是道:“请他进来。”说着,扶着霍云岚起身,互相收拾了一下衣裳这才出门。

此时,越衡正站在桌前,并未落座,眼睛瞧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这才转身,霍云岚也终于瞧见了越衡真容。

其实霍云岚一直没见过他,之前越衡发病,霍云岚只远远的看过一眼,并不真切,后来越衡身体渐好,霍云岚也没想过去瞧。

如今还是头次见这位越小将军,霍云岚略略打量,便觉得这该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儿郎。

纵然如今身子还未大好,可依然站得挺拔,即使不说不动,也能看出英武身姿。

只是脸颊上有些伤,想来是之前剐蹭到了,这会儿还敷着药。

不过光看眉眼,便觉得他生的相貌堂堂。

大抵是病的时间久了,如今身上穿的衣裳都有些宽大起来,站在门口,风吹进来,鼓动起了袖口衣摆,越发显得空荡。

可越衡的动作十分利落,还未说话,就已经撩起袍子跪拜下去。

霍云岚忙侧了侧身,避开了,而魏临则是上前几步,扶住了他的胳膊:“这是作甚?”

越衡却坚持,如今恢复了些力气,魏临竟然一下子没能拦住,让他跪了个严实。

而后就听越衡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且将军与夫人对我是救命之恩,这一拜乃是全了我心中的感激,也是谢过两位大恩,日后定当报还。”

霍云岚听了,眨了眨眼,没说话。

魏临缓声道:“好,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这次越衡没有再推辞,抓着魏临的手起身,眼神澄澈,声音清亮:“魏诚大人说,再过些日子我便能伤愈,到时全听魏将军安排便是。”

魏临看了看他:“若是你伤好了,我便要引你入宫,去面见王上,到时候该说的该做的还望越小将军心里有数才好。”

越衡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脸上神色淡淡,心中却是自嘲一笑。

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纵然有齐王的凶狠,可越衡知道,更多的是自己的天真。

当初越老将军被构陷之时,便告诉过越衡,离开齐国,方能保全自身。

可是越衡信了齐王的花言巧语,留下来准备为了齐国肝脑涂地,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齐王给他下的毒并不是一日之功,无忧草这种毒物若是吃的猛了,他早就没了命去。

能拖到如今,想来是一点点的下,一点点的毒,方才让他毒入五脏,状若疯魔,偏偏神志清醒,让他对自己发病时候做的丑事都一清二楚。

如此这般,最为害人。

越衡到底是大家出身,总是要脸面的,齐王就用他的脸面威胁他,逼着他就范。

只可惜齐王打错了算盘。

越家军,安的是百姓,定的是民心,哪怕越家军只剩他一个,此志依旧不渝。

齐国王室昏聩,他宁可死,也不再当助纣为虐之人。

越衡声音平静:“魏将军放心,自我决定投靠楚国之时,便已知道自己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说着,他看向了魏临,“当初魏将军劝降我时,说的话,可还作数?”

魏临点头,面容一整:“自然是作数的,我所求便是天下太平。”

越衡笑了笑:“如此便好。”

而后越衡并未多呆,他来的利落,走的也潇洒,若不是身上还带着药味,身形也消瘦,光是看脸上的神采,霍云岚是半分瞧不出他是带病之人。

魏临则是让沈山留在越衡身边照看,自己与霍云岚一道收拾好了东西,便与魏诚一家下了山。

这次下山时,霍云岚与伍氏带着各自的娃娃坐在马车里,聊天说笑,偶尔有笑声传出来,想来气氛很是融洽。

魏临则是与自家二哥骑着马走在前头。

待离开了庄子,一拐弯便进了山路,周围也僻静不少。

魏临便拉了下踏雪的缰绳,凑到了魏诚身边,并肩而行,嘴里问道:“二哥,早上越衡来寻我,是你的意思吧?”

魏诚听了这话半点不惊讶,反倒笑着看他道:“三弟何出此言?”

魏临轻声道:“越衡之前一直晕着,直到病发,却不知道如何治愈,我让谢潇守口如瓶,只说王上恩典,并未提起我与表妹给他寻药的事情,他没必要专门来我屋里走着一遭。”

换言之,必然是有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这才让越衡给自己谢恩。

魏诚闻言,先是笑,而后半点不遮掩的点了点头,道:“对,是我。”

纵然心里有了猜测,可魏临这会儿还是有些惊讶:“二哥这么做是为何?”

魏诚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你觉得,这救命之恩,是记在王上身上重要,还是记在你身上重要?”

魏临看看自家二哥,笑了笑:“你说呢?”

魏二郎觉得,他自然是想着楚王的,对此,魏诚并不意外。

自家三弟是武将出身,纵然现在坐到了三品将军位,可终究还是武将。

既是武将,忠诚便被摆在头一位。

想来,在魏诚心里,若是让越衡能死心塌地为楚国效命,便要施恩,而这个恩典当然是记在楚王身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