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étoies

“好个第二次, 傲慢无礼的丫头,你是存心胡说来气我的吗!”

德包尔夫人气急败坏说:“你原来不仅起劲编造, 痴心妄想要传扬开了, 再逼迫他坐实婚约,还这样异想天开作践他!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达西那样骄傲的人, 怎么可能被你拒绝一次后,又再向你求婚?”

“我说的都是事实。”伊丽莎白冷冷道,“第一次拒绝他,是因为我与他接触甚少,每次又凑巧不欢而散, 所以与您抱着一样的偏见。不过,您既然是看着他长大的, 原来也不知道, 他其实真诚高尚,虽然少言寡语,却性情柔顺吗?”

“反倒是您刚才一直在胡说。您说他已经与您的女儿有了婚约,如果您对这个契约这么自信笃定, 您就不会这么慌张守在尼日斐,等着第一时间来逼问我了。”

“而我在姐姐家的这段时间里,达西先生的妹妹,他的表弟, 都没有提起过有这一桩婚事,如果说他们联合为他掩饰。作为他最好的朋友, 我的姐夫,宾利见过我们散过无数次步,他也没有提醒过我这有什么不妥。”

因为访客怒气冲冲而没有合拢的门缝里,德包尔夫人涨红了脸。

“因为那是我和他母亲商议的,我们是最好的姐妹,达西还在摇篮里,我们就约好了,与其他婚约不一样。”

伊丽莎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强词夺理,不禁鄙夷道,“夫人,您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应该明白,什么都需要契书或者证物的吧。再说了,十七世纪时,法律就废除包办婚姻了。”

德包尔夫人再无话辩驳,直接怒骂起来:“好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这么伶牙俐齿,与我这个长辈犟嘴违逆,是当真要巴住他不放了?你如果真想攀这个高枝,就不要对我这么放肆,我是他最近的亲戚,如果我不允许,你就休想嫁给他!”

克莉丝眨了眨眼,倾身,用手掩了四姐耳朵,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凯瑟琳瞪大眼睛,吃惊低声说:“这样没问题吗。”

克莉丝替她把鬓发别好,微笑鼓励道:“去吧,有什么我担着。”

屋里的德包尔夫人还在大声说话,语气满是义愤填膺。

“你不过有几分姿色,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一则,你门户低微,二来,你母亲那边尽是不上台面的亲戚,不仅如此,对这就是第三条了,你还有一个失了体面不能嫁人、甚至没送去修道院的妹妹。”

“如果你嫁给他,他自然要将你引给他的亲友,到时候,你的出身会叫他蒙羞,抬不起头,引得所有人都嘲笑他!你但凡对他有一点情谊,就不会让他娶你,使他抬不起头,玷污他的门楣和祖荫!”

伊丽莎白不卑不亢坚定道:“正是因为我在乎他,所以我绝不会离开他。”

“连您也认为他傲慢,当然是因为达西先生自己行的正、坐得直,从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更不用花言巧语修饰自己。如果他生活里只有您所谓的门楣和体面,我反要第二次拒绝他了。”

“我倒觉得,他能两次都选择我,是因为他已经权衡过了,如果我们在一起能使他得到幸福,远远超出那些他本就不在乎的事情,我就敢回应他的感情,和他一起去面对这些。”

克莉丝禁不住微笑起来。

这画面实在像那些“你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我的儿子”的电视剧剧情。

作为一个十九世纪女性,比那些哭哭啼啼说着为他好、钱和人都不要,最后兜兜转转依旧和男主在一起的现代女主角还要强多了。

二姐在主见上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确定伊丽莎白的想法后,克莉丝抬手推开了门,把德包尔夫人暴怒的话都堵了回去。

屋里两个人“谈”得太投入,这时候突然走进来一个人,不免都愣住了。

“家里居然有客人吗?”克莉丝看向伊丽莎白,故作惊讶说,“我看停在‘自家大门口’的马车,还以为是哪个佃户从地里挖到送过来的,这么‘老土’的款式,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大英博物馆里。”

这句话直接刺了对方失礼又古板,伊丽莎白忍不住笑起来。

德包尔夫人皱了眉,冷冰冰说:“班纳特小姐,想必这就是你那位弟弟了?”

克莉丝微笑道:“您好。我二姐不懂待客之道,竟然没有招待您。啊,差点忘了,您在我家已经喝了一个多月的咖啡茶水,应该已经喝厌了。”

克莉丝没回来前,家里三个人,凯瑟琳是个小怂包,玛丽和班纳特先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顾忌了面子,统一把德包尔夫人当空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直接把她失礼的地方一一拉出来,挨个嘲讽了个遍。

伊丽莎白别过身,试图忍住不要笑出来。

德包尔夫人气得哆嗦,起身就要走。

克莉丝将手背到身后,轻轻巧巧带上门,扬眉道:“您别急着‘告辞’嘛,您刚刚的话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实在大感赞同,所以忍不住进来和您聊聊。”

德包尔夫人脚步一滞,狐疑看她:“你赞同我?”

克莉丝点头:“不错,我也不认同这门婚事。”

“因为在我看来,您的外甥配不上我姐姐。”

这话简直不知所谓,德包尔夫人直接惊呆了。

“首先,如您所说,达西先生是一个有着极高门楣的绅士。”

现在的绅士还不是未来的用来泛指男人的词汇,而是特定的称谓。绝不是有地产就能被称为绅士了,更重要的是践行“绅士风度”,在地方更应该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充作表率。

就像班纳特先生这样的宅男,偶尔也不得不出去处理一些地方事务,小到佃户之间的纠纷,大到下议院的选举和理事会的开会,除此之外,给教会出资,救济当地贫苦,以身名维护地方安定……

一位绅士,除了享受租金,对自己的名下的土地和居民也是有义务和责任的。

“我恰巧为了姐姐的事,特意查过威克姆这个小人,因此了解到他和达西先生之间的不和。那么我想知道,当初彭伯里的牧师空缺出来,他并没有遵循遗嘱向教会引荐威克姆,显然是早就看穿他的本质了。达西先生在德比郡有这样的名声,手里也掌握了威克姆的所有赌债。那他为什么没有揭露他?”

“所以您说的第三点根本不足为道,因为如果威克姆在德比郡就已经身败名裂,我那个‘失了体面不能嫁人、甚至没送去修道院’的姐姐,还真不一定能遇到他。”

“至于第一条门户差别,您和达西夫人的确是贵族家的女儿,不也是嫁给了地主吗。他是绅士,她是绅士的女儿,我真没看出什么差别来。”

德包尔夫人嫁得远,她所在的罗新斯比浪博恩还要更南面,对威克姆,她只知道他是姐夫管家的儿子,刚刚一时也找不出话辩驳,这时候终于说到她擅长的部分了,连忙打断道:“你可真是无知!同是绅士,差别也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