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第2/3页)

装做没看见胡仕瞬间僵硬苦涩的脸,她抬头看着帐篷壁上挂着的狰狞狼头雕饰,徐徐吐出口气。

不知逆子他们如何了?是否已赶至加庸关,大姑娘那儿得没得着消息,做出先手准备?

——

加庸关西门。

被白珍惦记着的胡逆一行,刚刚跟蓝康的商队分开。

“先回旺城。”干瘦憔悴,衣衫褴褛,泥滚过似的胡逆扯着缰绳,干哑着嗓子对身边兄弟喊。

“千总,咱奔了小一个月了,歇歇吧,兄弟们受不了了,大宋胳膊都快烂没了。”策马上前,有人指着一众‘残兵败将’们说。

从阿瓦部往加庸关奔,他们这一行人刚开始的时候特别顺利,根本没遇险拦。随着经验丰富的蓝康商队游走草原,跑路跑的像郊游般,不过,越临近加庸关,局势越危险……大队胡人漏夜巡查,不拘是商队、是游勇、但凡队伍里有晋人,那是举枪就杀,不灭了种不算完。

有好几次,他们被巡查胡兵们堵住,浴血奋战才得逃脱……不说商队伤亡如何,反正,胡逆手下这一小队,如今不过剩下聊聊十几人。

还多数有伤。

“不能歇。”胡逆满脸风霜,嘴唇干咧,捂着还在渗血的胸口,他强撑着下令,“四人换班搭着大宋,咱们歇马不歇人,速速赶回旺城。”

“千总,咱们都到加庸关了,让边军派人通知提督大人不行吗?何必让兄弟们用命送信。”那人虎目含泪。

他们这侥幸的十来个‘残败’,大半带伤,尤其是胡宋,半个胳膊都让胡人砍没了,草原缺衣少药,只能烧红了木柴硬烫止血,如今伤口化脓,高热不退。这般伤情,找最好的大夫好生养着都未必能保下命,在昼夜赶路,就是让他死啊!

“我观胡人举动异常,加庸关外巡查太过森严,我恐怕咱们回来的太晚,来不及了!”胡逆咬牙,“加庸关危险,咱们留在这儿,一旦破关,想跑都跑不了。”

“到不如快马加鞭赶回旺城,给大姑娘示警,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加庸关会被破……不能吧?”

胡儿们纷纷抬头,不敢置信。

“咱们得的信儿太少了,只知道叱阿利勾结加庸关高层,连是哪个都不知道?蓝康不过区区一介商人,姜企会不会信他都未可说……反正,咱们留不得。”胡逆坚定,“走,片刻不能留。”

他是长官,态度这么坚决,说的还未必没道理。余下胡儿们无奈,只得妥协领命,将胡宋绑在马背上,一路轻骑,赶奔旺城。

胡逆这边带人走了,就如他所言。蓝康那边儿的‘加庸关之旅’,确实非常不顺利。

加庸关——统称一关,实则拥天险七道,占地百余里,前六险俱是驻军,十万大军尽归在此,后一险则是庸城,乃边关百姓和军中高层家眷所居。

蓝康赶到关墙,递上信折户籍,让驻军拿吊蓝将商队众人吊上来——从第一关到第七关,关关求见姜企,关关见不着人……

实在是,心里捏着那大秘密,还不知道被勾结的是谁?嘴里肯定不敢明说,他一个商人,空口白牙要见姜大将军,哪个会让他见?

在是充州大商,腰里有银。姜企往日是挺稀罕这样人儿,然,近来胡人频频攻城,他打仗都打不过来,早吩咐过凭嘛不见,等闲人不得打扰了。

——而蓝康那级别,确实够不上‘非等闲’。

被关关打发,还特别浪费时间,他心里就真有点后悔,还不如跟着胡逆一行走峡道口,那里是一线天的地介儿,虽然山路不方便,不能走大队人马。但好歹速度快,能直接奔到庸城,到了那地方,他就有门路能见着姜企了!

军中——实在不是他的关系范围啊!

在是充州大商,在有钱,谁都不认识,真是要了命了!

悔的肠子都青了,蓝康一步一个坎儿,足晚了胡逆等人四天的时间——人家那边都快到旺城外十里亭了,他才终于进入庸城,八爪游触寻关系,终于迈进‘将军府’大门,找到了姜家正主将事情详情一一禀报,然而,就如胡逆所言。

真的晚了。

——

天晨未明,日月交替。

加庸关六峰营,高耸帅旗被拦腰射断,‘姜’字战令飘落在地,棕黄色的布料半沁着血,被无数马蹄脚印踩过,渐渐看不清原貌。

“杀啊!!”

“兄弟们,大汗有令,一个晋军头颅一两银,戴官帽儿的十两,能得姜狗头有千两黄金,健奴五百,女奴一百……”

“抓姜狗,大帅营在那边儿呢。”

“哎呀,伍长,伍长?救命啊,咋有四峰营的人打咱们?”

“将军,不好了,将军,宋副将投靠胡人,一峰宫、二峰营、三峰营均都被破,查副将战死,五峰营倒戈,咱们,咱们守不住了!”满身是血,肩膀上数道血痕,副官纵马奔逃到姜企身边,嘶吼着喊。

“什么?”衣衫不整,连盔甲都未披上,姜维怒瞪圆眼,抓着副官的脖领子喊,“怎么可能?”

正大营里睡着觉,莫名其妙大军从天而临,被打个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姜维是满腔惊怒,在一听几营倒戈,宋副将投靠胡人……

“他疯了吗?加庸关破,他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姜维疯狂咆哮着。

被扯着脖领子的副官,“少,少将军……”放开末将啊!喘不上气啦!又不是末将叛乱,将军救命啊!!

“维儿,放开他。”被围拢在正中央,姜企面色平静,穿上金盔银甲,握大刀在掌心,他回头看了眼儿子,镇定道:“行了,大敌当前,不是你闹的时候。”

“令你带一千禁卫回庸城,能守则守,守不了就带庸城军奔晋江城,跟胡人打巷战,决不能让他们出充州范围。”

出了充州,泽州是一马平原,海河滨域,根本守不住!伸手推了一把儿子,他皱眉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滚!”

“那你,你……爹,你不走吗?”一把抓住姜企,姜维梗住。

“走?往哪走!我是加庸关的姜企,是镇守二十年的边将,你别看那群胡崽子一口一个‘姜狗’的叫我,他们对我,呵呵呵,心里虚着呢!”

“这一回,是老子识人不明,老子认栽!但想那么轻易破我六峰,没那么容易!!就是啃,我都要啃下叱阿利一块肉,咬的他心肝肺疼。”

咧嘴,露出个血腥的笑,姜企跟轰狗似的轰儿子,“走走走,毛没长齐的小崽子别碍老子事儿,带着人赶紧滚。”

“爹,前三峰破,四峰通敌,五峰倒戈……后勤都让烧了,你,你守不了!”姜维一改往日疲懒模样,虎目含泪,看着漫天火光,他拽着姜企的胳膊,生平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盼望着亲爹听话,“你,你跟我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