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昆仑迹

纪陶睡得格外踏实,唐糖舍不得叫醒他,可阿步在外唤了好几声,闹得她很不好意思,只得悄悄挠他:“三爷?”

纪陶一把捉住她,自己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我可是睡了好久?好些年没曾睡得这样香,糖糖,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你答应我说,再不跑了,夜夜都这样守着我。”

唐糖心头酸涩,往那愈发茂密的胡子上扎去亲一口:“三哥是傻子么,这又不是梦。”

“傻子?”纪陶的手并不老实,探着探着便开始向下游移……唐糖经了昨夜,早开了窍,正欲欢喜回应,可一想起帘外有人,一把将他的手挡开,指了指:“阿步如何也来了?”

“我的小厮自然是跟着我。”

“他如何唤你三爷?”

“我入鹿洲时已然嘱咐过了,从今后起他要改口。”

“他都知道……这么说来你打算公开身份,我们不回京了么?”

纪陶算了算:“成亲,寻人,查案……事情一堆,没几个月怕是回不去,爷爷那里我已然留了信。”

“寻人?查案?那我……”

纪陶手指头微动:“我如何离得开你?”

唐糖羞骂:“……老色胚。”

“哪有糖糖你想的如此不堪,实是案子竟牵扯着你、二哥,更有大哥。二哥现在是这个样子,我极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别怕他,有我在他绝不敢动你分毫。”

“大哥?”

“从前的信中当是同你提过?我一直都在找他。”

“我记得,这本是你考入大理寺的初衷。”

“我一直不信大哥已然不在世间,二哥出事之后,我更是……去年新婚之前那阵,正是我最绝望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包袱太沉,今生怕是要辜负你了。而一方面你音信全失,我没工夫去寻你,更不知你已出了事,只没想到爷爷……”

“那一天我一到便答应成亲冲喜,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是懵了。”

“那夜是故意数钱作弄我么?回想一想,演得真好,那坨礼单三爷恨不能吞下去。”

“更多……还是怕牵累你。”

“你当初劝我认命,说什么‘纪陶多情多义,牵念之人太多’,便是因了这个?”

“糖糖……”

“我心中却只存着你。”

他捏捏她的手,拿起来再看十分讶异。唐糖从小伤好起来是比旁人快些,但近年竟愈发的明显,昨夜还血泡遍布的小手,居然真的已经好了大半。

“我就是命好,这等混账一个人,却有这样生死不弃的姑娘。以后哪个小子敢这么待我们的女儿,我趁他还没长胡子,就先弄死他。”

唐糖眼睛一红:“你哪里是命好,分明是嘴甜。大哥的事情你又查到哪里?”

“年前我得了确信说,昆仑中段有个唤作螝域的地方,当初十万大军失踪的位置离那里十分之近。螝蜮传闻是旧昆仑城的遗迹,名字听来可怕,城中却是鲜草丰茂,四季如春,然而雪域中人入内,却基本是有去无回。听闻那昆仑王在世之时,最好那些机关窍门之术,我以玉玺与梁王换得昆仑螝域详图,本是欲成亲之后与你一同……”

唐糖如何不知道那昆仑王的事情,那个地方她可没想过会有机会踏足,听得眼都亮了:“纪陶!”

“又非什么好事,作甚兴奋成这样?”

唐糖眼睛一红:“三哥总算想着要与我同生共死了……”

“糖糖……”纪陶心头一酸,随即又道,“不得再说死字。哼,我查案离不开田书吏……你以为你的上官当真的是裘宝旸?你去裘全德处一查便知,我的名字可曾在他的暗册上消去?你的上官实是本官。”

唐糖恨得拧他:“连裘全德都知道,偏生一直就瞒着我。”

纪陶吃痛哄着:“须得知道这一路会有多险。”

“既是有去无回,怎的会有人知道旧城情形?”

“这正是迷之所在。”

“当真是鬼城么?”

“糖糖你信么?怎么可能。”

“我不信,作恶的都是人。”

“这话好像是赵思危说的。”

唐糖避重就轻:“不过……梁王怎得来哪螝域图?”

“我辗转查到,养心殿中的藏书殿里头有,恰巧……梁王亦生了这样的心。”

“啧啧,姓赵的这一家子!竟无一个省油的灯啊,赵思危居然还能如此从容……”

纪陶酸道:“你真的很为他打算。”

唐糖不理他:“我是为我们自己打算。皇上的藏书殿里收藏这东西……首先感觉就很蹊跷么,我琢磨老儿绝非什么善茬。我们取那玉玺之时,你怎不早说?一直故弄玄虚……”

“我也是执拗,二哥屡屡阻挠我们在一起,他愈想拆散我们,我便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水落石出之后,万一他占着理,你是打算就此认栽在我手上,还是听他的同我分手?”

“糖糖,我是怕有我们未曾料想道的困境。别怨我了,我这都了认罚……”

唐糖愈发忿忿:“最大的困境就是不能同你在一起!罚有什么用,我昨夜罚了啊,可三哥分明受用得很……”

纪陶被她说得脸红,窃窃商议着:“不如下次……换个什么我不受用的罚法?”

“哼,你倒是很说得出口,回头我还当真去想法子!哎,裘全德都同你有勾结,怪不得你连面馆表哥什么的都知道。”

“那倒用不着通过裘全德。宝旸这么多年手头才养了几个线人?就那么两个我还全都认识,那个田表哥……掰掰手指头就算出来了。裘全德要是这种小事也肯来同我通气……倒是不错,一开始,我便绝不同意由得赵思危将你弄进白马道巷!”

唐糖又失落起来:“三爷,我们出这么趟门,好像还不如私奔呢,听起来仿佛公事居多,不大逍遥啊……”

纪陶用胡子蹭蹭她:“这事还得怨我固执,当初为了赐婚之事,我曾同先皇立下状书……此事完罢,三哥陪你逍遥一辈子。”

“哼哼,裘宝旸料事如神,果然有一份军令状!”

纪陶笑:“我那个原是拒婚之状。”

“什么?我男人不答应给他当驸马,为他干活竟然还要写字据!皇帝老儿脑袋怎么长的。”

“自然长得是精的,他看重此事,本就是怕我不尽心,才与了我那个甜头。我不要他的甜头,却不可不为他卖命,故而必得立下状子答应了他,必为他查清明瑜驸马的那册卷宗。然而后来我遭逢不测,先皇驾崩,此路愈走愈崎岖,线索反倒是愈走愈纷杂,实是始料未及。如今查了一路,吃了这许多苦,又总觉得不可白吃……何况这里头还有你为我吃的苦,更有你与我的家事,公事私事,早就分说不清了。糖糖,往后只有我俩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