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网(第2/3页)

一个庞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计划就在这种时候无声无息的进行着,不论是有意加入的庄家,还是无意搅合进来的散户,无数人都在铜业市场上疯狂的买进卖出,这就导致原本就被人为拉高的铜矿石价格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一发不可收拾,到了后来甚至已经不需要再人为的抬高价格,不论是在比萨,罗马,那不勒斯还是远在北方的法兰克福,铜矿石已经变成了暴富的代名词。

富格尔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决定一举拿下普拉托手里的所有矿石购买权,当然他们不可能按照市场价格出价,而且他们也做好了不断压价甚至是狠狠在普罗托身上砍上一刀的准备,只是即便这样他们如果想要一次性获得矿石购买权也需要付上一大笔钱。

而当下的局势是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从容的筹集那样一笔款子,在这种时候向有着庞大数量现金的犹太人贷款,就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富格尔家的人敲开了犹太人房门的同时,也敲开了一扇不知道把他们的家族带向何方的未知之门。

风从窗子吹进来,已经透出的热意让躺在床上出神的年轻女人忽然感到有些浮躁。

女人忽然坐了起来,这让正为她绣着裙边的女仆吓了一跳,因为担心针头扎到女主人女仆身子不由向后一缩,结果就“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女仆赶紧不安的爬起来,不过女主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出丑的样子,年轻女人快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听着那不停重复的熟悉而又略显呆板的口令,年轻女人经过修剪的眉梢微微拧了起来。

“已经是五月了,”女人说了一句,她的语气是肯定而不是询问,所以站在身后的女仆聪明的没有接话“为什么亚历山大还不回来。”

这次她的语气变成了询问,可女仆依旧老老实实的缩在一角,事实上她这个时候恨不得不在这个房间里,因为随着天气渐渐温暖,女主人的脾气也渐渐变得不好起来,这在以前可以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多少年来在很多人印象中,巴伦娣·德拉·罗维雷额都一直是个冷静的女孩。

可是现在她却因为亚历山大没有回来变得有些急躁起来,不过之所以这样,虽然和亚历山大之前许诺会在春天回来却翩翩一直渺无音讯有关,更重要的是巴伦娣正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老罗维雷已经多次派人送信要她回罗马和他见面,而蒙蒂纳主教也趁机在教区里到处煽风点火,虽然巴伦娣依旧能够压住领地内的躁动,但是作为领主的亚历山大因为一直在外,巴伦娣还是感到了很大的麻烦。

更糟糕的是关于战争的传言也越来越多了。

法国人可能随时再次入侵意大利的消息使得领地里原本就人心惶惶,因为伯爵不在领地里带来的不安就更是令人忐忑。

很显然巴伦娣在领地内的统治还算成功,可当面临战争的时候,却并非每个女人都能如弗利的母老虎那样比男人还要凶悍,或是如箬莎那样似乎把战争当成某种有趣的挑战般乐在其中。

事实上巴伦娣已经有些精疲力竭,她要面对来自家族的压力和领民们的质疑,所以随着进入初夏,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了。

远处的士兵依旧单调的执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指令,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能够成军其实没有多少秘诀,反复不停,以至令士兵完全把条例命令当成本能反应予以毫不犹豫的执行是其中唯一的办法,至于在战场上能否坚持下来,则要用战火的洗礼和锻炼证明了。

巴伦娣抖了抖裙子,这才注意到之前巡视领地时候被篱笆勾破的裙摆还没有缝好,她向女仆摆摆手示意继续工作,而她则拿起桌上一个厚厚的账本看了起来。

巴伦娣不会因为裙子破了就立刻丢掉,这倒不是因为节俭,罗维雷家的财富足以让她享受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享受不到的东西,她只是觉得麻烦,而且这条裙子款式简单,很适合在乡间走走停停。

不过这又让巴伦娣不由想起了那个卢克雷奇娅,如果是她,大概很难忍受一条裙子要穿上一整天这种事,在巴伦娣的印象里,那个波吉亚家的小姐似乎除了整天不停的在镜子前换来换去穿穿脱脱,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可是亚历山大似乎很迷恋那个女人,甚至还和她生了个女儿,巴伦娣不能不有点沮丧的承认这一点。

“必须购进更多的粮食,要保证领地里不会因为可能爆发的战争出现粮荒,还有足够的布匹与药物是必备的物资,另外我很怀疑为什么要用整条的白杂木而不是价格低廉许多的砍伐下来的藤条编织作为界墙的篱笆,相信我那样虽然不太漂亮但是效果是一样的。请你注意,当你漫不经心的把钱花在这些没有太大意义的东西上时,也许我们的士兵就有可能因为缺少一柄匕首或是一发铅弹而面临危险。”

在用颇为严厉的措辞给一个请求拨款的镇长写完回复后,巴伦娣从桌边站起来,她先是在房间中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向已经补好裙子等在一旁的女仆说:“去告诉我的哥哥,我会在晚些时候和他一起共进晚餐。”

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站在穹室里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很大的画像,那是巴伦娣的全身像。

让康斯坦丁有些好奇的是这幅画像和他以往看过的那些作品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其中很突出一点就是这幅画像似乎让整个画面看上去显得更加深邃而不是惯常的那种浅浅的平面感。

这就让巴伦娣看上去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一样。

另外这幅画的内容也让他感到很古怪,画中的巴伦娣并没有如当下绝大多数画像中的人物那样以单独一人静止姿势的形象出现,而是牵着一匹马漫步在远离城堡的小路上,在她的四周几只翠鸟似是受惊展翅欲飞,整个画面似乎把这一刻定格在了画布上,一时间远处静止的城堡,缓步慢行的人物和欲逃未飞的翠鸟齐聚在一块方寸画布之上,令人看了不禁浮想联翩。

画作结构新奇,技艺非凡,但是康斯坦丁却不是那么喜欢。

在康斯坦丁看来,如果是以前的巴伦娣是不会允许有人给她画这样一幅画的,因为这幅画中使用的描述方式绝不适合一个贵族小姐。

“那个贡布雷把巴伦娣带坏了。”

这是康斯坦丁唯一的想法,而且让他更不快的,是巴伦娣之前对于家族的态度让他感到不安。

如果是之前,巴伦娣一定会为了罗维雷家想尽一切办法的谋取利益,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的举动却让罗维雷家的人明显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