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取舍两难(第2/2页)

“真是太好了,我去看看他。”天婴一边说,一边要起身。

“你现在还很虚弱,再躺一会儿,液输结束之前最好别乱动。浮生那边洪澜一直在守着他,你现在过去,免不了惹她一顿吵闹,不合适。”

天婴想到洪澜之前的表现,不欲再惹怒她,收回了脚。

许星程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扶着天婴坐好,还细心地给她垫了枕头。

天婴定定地看着许星程,终于注意到了他今天的异样。“你的衣服……”

许星程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军装,苦笑道。“是,我向我父亲屈服了。过段时间我会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密闭式集训,出来后就是一名预备军官了。”

天婴关心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弃你自己的理想?”

“因为……”许星程把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他不想让天婴觉得亏欠于他。“因为我觉得我父亲说的没错,乱世之中只有真正的刀枪才能救国。那柄小小的手术刀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过了一天一夜,你就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婴疑心他有所隐瞒。

许星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上海滩就是这样的啦。每天的生活都是风云变幻的,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天婴摇头,她所欣赏的那个许星程不是这个样子,他以前聊起自己从医救人的理想时,眼睛里是闪光的。“你还是那个把理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许星程么?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随波逐流,没有斗志?”

许星程勉强苦笑,言不由衷。

“我失踪了这么久,我爹和哥哥一定急坏了,等输完液,我就先回家了。”天婴好似很失望,重新闭上了眼。

许星程开车将她送回了戏班。天婴走进大宅,转身关门时,看了一眼坐在汽车里的许星程。

她看着他的目光不再是崇拜迷恋,而多了分迷茫,许星程的目光却充满期盼。天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缓缓关上了大门,许星程的目光黯淡下来。

宅子里,二师兄正在给九岁红喂药,听到大师姐在外面喊。“天婴回来了!”

九岁红要起身下床,这时天婴推门进来。“爹!”

九岁红上前激动地抱紧了天婴:“你这孩子跑哪去了?你吓死我了!”许久才放开她。“让爹看看,哪儿受伤了?”

“没有,我很好,真的!”天婴看到师兄手里的药碗,关切地问。“爹,您这是怎么了?”

大师姐在旁边说道:“你失踪的这一宿,我们又是报警又是到处找,师傅着急得病倒了。”

天婴跪下:“爹,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九岁红想骂两句,却又舍不得,摸了摸天婴的头。“你这是到哪去了?是不是许星程把你拐走了?”

“爹,不是这样的。是有个流氓假扮成僧人绑架了女儿,幸好罗浮生和许星程救出了我,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哼,救命恩人?没有他们你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九岁红提起他们的时候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憎恨。

天婴见爹爹尚在病重,不愿和他顶嘴激怒他。赶紧转移个话题。“爹,怎么不见哥哥?”

“唉。昨晚他从许家回来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回来了就好,赶紧去看看你哥。”

天婴应下,心中担忧哥哥会不会是为了自己挨了打不肯说。起身小跑去了段天赐的房间。

九岁红忧心忡忡地坐在那里,思虑万千。昨晚段天赐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整个人脸色惨白的就像死人一样。他的小徒弟说,有人用枪指着他们,把大师兄带进了许宅,过了许久才出来,出来后大师兄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愿意说。

都说戏子命贱,九岁红隐约猜到天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那可是他的儿啊。他心痛的心在滴血。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要为儿子守住最后一分尊严。

许星程疲惫的走进自己房间,解开军装的扣子靠在窗台边,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以后你怎么能成大事?我再问你,如果我现在放你出去,你会采取什么样的步骤救天婴?”

“我……”除了父亲的势力,他没有任何办法。林大哥也许可以出动特科的人,但是那个程序也很麻烦。

“就算把洪帮那群小啰啰全集结在一起,也无济于事,只能人多大乱。千羽山范围大,地势险。在现在这种天气条件下,需要短时间内派遣训练有素的军人,听令一人领导执行搜救计划,地毯式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们才有生还的可能性。而在全上海滩,有能力做这一切的只有……”

许星程不得不承认:“你……”

许瑞安摇摇头,用手中的文明棍指向他:“是你。”

许星程不解:“我?”

“我知道你并不想一直低三下四地求我出手相助,如果一个人不想求助于权力却想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拥有权力。现在你面前有一个机会。”

许瑞安把一件军装扔到了许星程的脚边。“路,我已经给你铺好。军校毕业后你就进最近新编的七十四军,七十四军军长是长官的总参谋李济琛兼任的。李济琛是铁血将军,也是父亲的老友。你在他手下,不用多久就会军功加身,平步青云。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救人或者杀人,都随你所愿。”

许瑞安说完,胸有成竹地离开了巡捕房。

在许星程的面前,挂着自己脱下的那件白大褂和许瑞安扔来的深绿色军装。

许星程无比为难,每一次伸出手,又放下去。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许星程心如刀割。外面的雨势又大了几分。天婴和浮生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他终于伸手取下了军装,那件白大褂被永久的留在了空荡荡的拘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