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第2/4页)

薛逢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尉迟镇往薛逢身边走出一步:“我再问你一次:无艳人呢?”

薛逢冷笑着,目光扫过尉迟镇,冷淡看向别处:“你虽在山西道呼风唤雨,在京城,却不过只是个小小地地方官儿,我劝你最好不要逞能,明哲保身,得放手时且放手。”

尉迟镇眯起双眸:“薛公子,你没听到我的问话吗?”

薛逢微微昂起下巴,倨傲不屑道:“听到了,可我不愿意说,如今,你且也听我的:从这里,滚出去!”

尉迟镇笑了声:“我是跟无艳一块儿来的,要走自也一块儿走,她到底,在哪里?”

尉迟镇说着,便微微俯身,双眸盯着薛逢。

薛逢一愣,发现他靠自己颇近,面上便掠过一丝嫌恶之色:“我无须向你交代!”

薛逢手握着轮椅,便要转身,不妨尉迟镇探手,压在他的轮椅扶手上:“薛公子,无艳到底在哪里?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薛逢猝不及防,感觉尉迟镇的大手擦过他的手背,温热,有力,感觉如此鲜明。薛逢当即如触电一般,猛地将手弹开,竟打向尉迟镇面上,且高声叫道:“给我滚出去!”

尉迟镇被他突兀的反应惊了惊,但他反应甚快,出手如电,便将薛逢的手握住,一手稳住他有些晃动的轮椅,越发逼近薛逢,有些疑惑地望向他的双眸,却瞧见那双桃花眸里,怒意跟惧意交织。

尉迟镇眉峰微敛,疑道:“薛公子……”

薛逢胸口起伏不定,抬头,对上尉迟镇双眸,鼻端却嗅到男子身上特有的浓烈气息,薛逢脸色一瞬通红,整个人往后,仰头靠向轮椅背上,拼命挣扎叫道:“别靠过来!”

寂寥广厦,暗影重重,有人掀开帘幕踏步而出。

那来人望着无艳,彬彬有礼道:“无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无艳听他的声音仿佛有几分熟悉,便忙不迭地跑过去:“你就是要看病的人?”

那人笑道:“姑娘看看我可像是病人?”

无艳跑到来人身前,近距离仔细打量了会儿,惊道:“啊,是你!”

这赫然现身之人,金冠玉带,卓尔不凡,竟正是丹缨的三哥,三王爷李庆瑞,无艳跟他曾经在丹缨府上有过一面之缘。

李庆瑞见无艳记得,便笑道:“正是小王,幸好姑娘还记得。”

无艳道:“三王爷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又是哪里,难道是东平王府么?”

李庆瑞道:“这儿不是东平王府,我来,是因为受人之托。姑娘不是要给人看病么?我便是来引路的。”

无艳忙抓住他的手臂,道:“这么说你也是认得薛公子的?他在哪里?我有事要问他。”

李庆瑞微笑说道:“他有点儿急事,刚离开了,等他回来,姑娘自己问如何?现下我带姑娘去看病人。”

无艳皱眉一想:“我看过了是不是就能走了?”

李庆瑞笑道:“小王不知薛公子是怎么跟姑娘说的,但是对小王来说,来去单凭姑娘意愿,小王是绝不敢限制姑娘的。”

无艳听了这话,本能地就想要赶紧离开,然而毕竟是答应过薛逢的,虽然他用了些诡计。无艳想来想去,便点头:“既然都来了,那你快些领我去见病人吧。”

李庆瑞看向无艳,一笑:“姑娘请随我来。”

无艳看着三王爷在前领路,就急忙跟上,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光线微弱,地方颇大,又走了一会儿,还未出门。

无艳转了个圈子,心道:“这里不比浮海要小。”浮海是慈航殿的主殿,慈航殿的弟子常聚集在殿内听课,足能容纳两三百人。

无艳看了会儿,便问道:“三王爷,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病人在哪里?”

李庆瑞回头看向无艳,道:“这个……薛公子未曾跟你说么?”

无艳心道:“本来觉得他可怜,还跟我说大人如何如何坏,原来他自己才是最坏的。”然而想到薛逢那双眼睛,心中的怒气却又消散了些,无奈地想:“我替这不知什么人看过病之后,便回去见大人……至于薛逢,他若真的不愿意我治他,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跟大人一块儿走就是了。”

无艳想到尉迟镇,嘴角忍不住上挑,心里一阵喜悦。

李庆瑞见无艳起初皱着眉心,后来却不知为何竟面露笑意,他便微微诧异,却听无艳回道:“他没跟我说呢。”

李庆瑞笑了笑,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说了,请姑娘见谅……”

无艳道:“没什么,你们这儿的人都是这样,有什么也不直说,总是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不过不打紧,反正我又不一直都在这儿。”

李庆瑞面上笑意僵了僵,深看无艳一眼,便复又转身,如此默然往前行了会儿,无艳见前头帘幕低垂,空气中似有种古怪味道,无艳掀起鼻子嗅了嗅,道:“好重的药气,咦,还有龙涎香的味道。”

李庆瑞意外之余脚下一停,正欲让她噤声,便听得帘幕背后有人用沙哑的声音道:“人来了么?进来吧。”

李庆瑞脸色肃然,低头恭敬道:“是。”

无艳听到这个声音,便跑上前,伸手撩开帘子,却见内侧横着一张床榻,榻上半坐一人,披衣看来,幽淡的灯光中,显出一张略见憔悴的脸,然而双眸却依旧有神,不失威严。

床榻两侧各自站着一人,垂手侍立,一动不动。

无艳歪头,将榻上之人细看。

身后李庆瑞迟疑片刻,终究未曾开头,只低下头去。

榻上那人咳嗽了声,才道:“你就是慈航殿的新出弟子?叫……无艳么?”

无艳点头:“你也知道我?”无艳说着,已靠近榻边,伸手便握住那人的脉搏。

那人挑了挑眉,却不做声。无艳因为惦念尉迟镇,便想速战速决,细听了会儿,便拧眉叫道:“咦,你的身子怎么这样弱?大叔你多大年纪了?”

李庆瑞低着头,闻言便皱眉。

榻上那人却不动声色,缓缓道:“朕……咳,我快五十了。”

无艳道:“奇怪,奇怪。”

那人道:“有什么怪的?”

无艳摇头道:“按理说你的身子不该这样弱的,起码要六七十岁才会显出这样油尽灯枯之态。”

榻上那人听到“油尽灯枯”四字,面色一凛。李庆瑞脸色大变,忙跪地:“父……请恕罪……”

榻上静坐的人一抬手,制止了李庆瑞。

原来此人,正是当朝皇帝,九五至尊,李庆瑞李丹缨等的父皇,李世元。为王为尊者,总是忌讳一个“死”字的,就算李世元缠绵病榻良久,内心也早有所准备,但有慈航殿的医者来看,总是怀着一份希望的,听了无艳这四个字,就如心头直插了一根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