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轻云岭上乍摇风(第3/4页)

紫璃道:“我去年也生过,痒了好几天,哥哥急得跟什么似的,也叫太医配了药给我每天都涂,还不叫我抓,无艳姐姐,你自己会配药?那你快点配,我给你涂。”

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前一刻还因为无艳当不成四嫂而惆怅,此一刻,却又精神抖擞跃跃欲试起来。

无艳见紫璃十分主动,便也应承道:“好啊,我带的药不齐全,叫人去买几样回来就可以配啦。”

紫璃半刻也等候不了,立即就叫沈玉鸣唤人来买药,顷刻小厮出外抓药,无艳便跟紫璃说道:“我答应过薛公子要给他看病,你留在这儿,等药买回来了便叫我。”

紫璃听了吩咐,便一口应承,当下忙不迭地跑到前堂去等那小厮归来。

无艳见紫璃去了,自己便点算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便去看薛逢。

因为方便行事,薛逢住在将军府的偏院里头,无艳叫个丫鬟领着前去,进了门,便看薛逢正在院中,坐在轮椅上仰头看那棵花树,那剑仆远远地站在墙边,似是避免打扰之意。

无艳走上前去,道:“薛公子,你在看什么,看花儿么?”

薛逢道:“看花,也看这些蜂蝶,你瞧他们乱纷纷地,忙什么。”

无艳嘻嘻笑笑,道:“它们也像是你一样,在看花儿啊。”

薛逢听了这般回答,便才转过头来,一眼看到无艳,微微一怔,才道:“你……的脸……”

无艳摸了摸脸颊,道:“我好像生了桃花癣,不过不打紧,已经叫人去抓药了。”

薛逢将她左右看了看,才缓缓道:“桃花癣啊……不是桃花运就好了。”

无艳听他说的有趣,便又笑起来:“什么桃花运?是了,这段日子我除了想断离的解药方子,也想过如何治你的腿,只不过或许要吃些苦头,你能忍么?”

薛逢淡淡哼道:“吃什么苦头?若是太苦就算了也罢。”

无艳见他仍是一脸漫不经心,便伸手在他的耳朵尖儿上一弹:“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不给你看啦。”

薛逢斜睨她,复又懒洋洋看着那探出的繁盛花枝,道:“你当然不想守着我这残废,只想快快回你的大人身边儿去,给他抱着腻腻歪歪地,听他说那些恶心的情话,是么?”

无艳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又乱跳起来,脸也跟着痒,忍不住伸手又抓了一把,道:“你总是说这些古怪的话,我就把你的嘴先封上。”

薛逢嘴角一挑,含笑看向她:“你舍得那就动手吧。”忽地看到她伸手抓脸,便一皱眉,将无艳的手握住拉下,道:“桃花癣是不能乱抓的,亏得你还是医者,竟不知道?”

无艳道:“我一时没留意啦,咱们进屋吧?”

薛逢握着她的手,也不放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这话给尉迟镇听见,恐怕要把他气死。”

无艳笑道:“大人才不会。”

薛逢见她小脸上又红又白,显得格外古怪,比之前仿佛更难看了三分,奇怪的是他反而觉得有趣,隐隐地竟有种感觉,希望无艳能够再丑一点儿,看那尉迟镇是否会望而却步。

不消那剑仆动手,无艳推着薛逢进了里屋,薛逢道:“现下我便是你的人了,你到底要怎么料理我?”

无艳哈哈笑道:“咦,你当真能这么老实?”

薛逢说道:“我是病弱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你是医者,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无艳趁着他自说自话,便转到他的跟前,这一刻,才正色道:“薛公子,你听我说。”

薛逢见她没了笑容,才也缓缓敛去笑意:“嗯,什么?”

无艳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形究竟是怎么样,最坏的一种……是骨头断了,如果是这样,要想恢复,恐怕还要把之前愈合的断骨处重新打断了……这样的话,会有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薛逢脸色微微发白,却还算镇静:“哦……还有呢。”

无艳道:“若是骨头完好,那就是经络出了问题,这个,我会用针灸法子,但恐怕无法一次奏效,得反复试验,有时候针刺……也是很痛的,你懂么?”

薛逢望着无艳,过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道:“懂了……不用担心,你就当我是个死人便是。”

无艳听了这句,便皱眉,薛逢道:“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让你放心施为不要存后顾之忧而已。”

他凝视无艳,嘴唇动了动,终于说道:“你可知道,我刚收到消息,太子……被废了。”

无艳很是意外,一来薛逢话题转的快,二来,太子被废……跟眼前事有何干系?无艳见也没见过太子,自然对这轰动天下的大事并不感兴趣。

薛逢自知道她心存疑惑,便道:“你大概知道我并不是天生残废的,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为何忽然变成现在……你也曾恨我处心积虑利用你入宫给皇上看病,但我一定要如此,只有你出面,才能让皇上相信太子的险恶居心,才能让太子倒台……”

无艳静静听着,却听薛逢沉声道:“我这样,全拜太子所赐,在太子的位子上,他做了多少恶事,如今被废,又有瑞阳王跟东平王在,一枚废子的下场,可想而知……当初,我本是孤注一掷,若是你入宫看病失败了,太子必然不会放过我,若是你成事了,那我便死而无憾……”

无艳听到这里,才悚然动容,原来当时薛逢骗她入宫,不仅是把她的性命赌上,他自己,也是存了必死信念。

薛逢道:“金丹的事儿发了后,以皇上的性子,必然先忍而不发,我知道太子已是输定了,本来想安安分分地留在京城那个地方,可是……”

薛逢说到这里,便看无艳,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笑道:“你这副丑丑的模样倒让人惦记的很呢。”

无艳正肃然听着,忽地见薛逢又有调笑之意,不由窘然:“你又来啦?”

薛逢道:“唉,依我看,你就一辈子这样倒好,安生。”

无艳不解:“说什么?”

薛逢垂眸想了片刻,道:“没什么,你给我看吧,究竟是要动刀子呢,还是动针,都使得,横竖我现在已经是多赚了……”

无艳叹道:“你这人,死性不改,说着说着,就说到奇怪的地方去啦。”摇摇头,便给薛逢把外衣除去。

薛逢看着无艳动作,他有切身之痛,因此宁肯希望无艳仍是现在这幅容貌,倒也不惹烂桃花。但他之所以想要她看病的原因,却是因为,在尉迟镇毒发的那天晚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尉迟镇将她压着肆虐,他自己却在旁边只是看着、满心焦急愤怒而无能为力……

他本是已经放弃这幅残躯了的,但是就从那一刻起,心中有种焦虑之感,如雨后春笋,无法遏制。——忽然想要好起来,或者……只要能像是正常人一样,在她身边站上一站,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