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第3/4页)

可怜的朱大郎,无事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还是他媳妇亲自给他扣上的。

朱母并不娇惯儿孙,听闻就给了大郎一记眼刀子:“你没事儿干了是吧?入冬了那么多杂事要做,真闲得慌你不能多砍些柴禾?招你媳妇干嘛?”

大郎嘴角抽抽着低头认了错,朱母也没多言,今个儿的生意极好,她哪怕没帮着做活,可也得算钱数钱收钱,一样累得不轻。三言两语处理完老大两口子的矛盾后,她就进堂屋歇着去了。

殊不知,温氏又气红了眼,拉过大郎到角落里,带着哭腔数落道:“你看看她,后娘就是后娘,好端端的骂你做什么?怎么就不见她骂四郎五郎六郎去?”

朱大郎:……

我娘为啥骂我你不知道??

还为啥不骂四郎五郎六郎……

全家所有人掐一块儿挨的骂都没有六郎一个人多!!

被自个儿媳妇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朱大郎索性甩手走人了,他也是闲的,这么多活儿不去做,偏听媳妇满嘴瞎扯淡。才这么想着,大郎就听到堂屋里传出他娘的咆哮声。

“让你把昨个儿你五哥办席的开销都记上算清楚,你算了吗?还有,咱们家眼下人多事儿杂,我不是跟你说了置办年货的账也要一并记上吗?你记哪儿去了?啥?挑粪肥去了?好好的账你不算,你挑粪肥干嘛?……老四你给我过来!!挑粪肥不是你的活儿吗?你干不完找别人不成吗?非要逮着六郎不放?你存心想气死我是吧?”

王香芹屁不疼的从檐下路过,就跟里头挨骂的不是她男人似的。

她还顺便回忆了一波,犹记得上辈子她奶奶和父母都还在世的时候,每回她奶发脾气骂她爸,她和她妈都恨不得搬把板凳排排坐好听着。还真别说,她奶骂人的声儿听着嘎嘣脆,独有韵味不说,还特下饭。

朱母也不差,骂起人来抑扬顿挫的,格外得有节奏感。

一直等到朱母骂痛快了,当儿媳妇的才陆续进了堂屋,端盘子的拿碗筷的,很快就摆齐了今个儿的晚饭。等朱父动了筷子,一大家子人就开始大快朵颐,没多大工夫,就只剩下了残羹剩饭。

冬日里,因着天气愈发冷了,感觉饿得更快了。又因为老朱家的特殊情况,早饭倒都是吃得饱饱的,午饭却多半都是糊弄着来的,毕竟厨艺好的跑了,余下的媳妇中,温氏算是不错的。可她又没心情仔细弄饭食,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吃亏,就提议轮着来做午饭。这下可好,温氏的菜泡饭、田氏的糊涂粥,还有王香芹的“猪食”,组成了老朱家的午饭日常。

幸好,晚饭还是很丰盛的,且隔一日就吃顿带油水的,加上平常王香芹还会蒸个蛋羹之类的,所谓的糊弄饭也比村里多半人家更好。要知道,好些人家在农闲时分,本来就是只吃早晚两顿饭的,早上那顿吃饱是为了好好干活,晚上那顿则是为了能顺利入眠,中午自然就是能省则省了。

老朱家再寒碜也不会到这份上的,便是当初六郎还在进学、家里也没支小食摊儿时,也能做到让家里人吃饱喝足。

待吃罢晚饭,男人们自去闲聊了,冬日里天时短,外头又冷,也不会往外跑,就待在家里说会儿事,差不多时候就该歇下了。女人们则四下忙活开了,温氏要去检查鸡棚是否关严实了,还有碗筷盆碟的清洗,灶屋那头的归整,看似都是琐碎的事情,要料理起来也麻烦。

搁在以前,温氏是不管这摊子事儿的,都是宁氏带着俩弟媳做的,不过今个儿,新进门的五郎媳妇牛氏不用人催,就利索的挽起袖子,将碗筷一并搁在大木盆里,也不用旁人帮衬,就搬到了灶屋前的大水缸旁,麻利的洗了起来。

朱母没管其他人如何,她就盯死了六郎算账,又唤了王香芹到近旁,让仔细盯着看,别叫六郎又算错账了。

年底各项开销本来就多,以前朱母没这个意识,可眼下想着横竖都要记账,干嘛不都一并记下来?朱母一拍脑门的事儿,可苦了六郎。倒是宁氏,如今有牛氏帮着洗碗了,她只高高兴兴的挤在另一边,也跟着一起盯着六郎算账。

堂屋里基本上就是这么情形,六郎坐在已经擦干净了的大饭桌前,苦着脸低头记账,时不时的拨弄一下算盘,算清楚后提笔写几下。他的正前方是朱母,这会儿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甭管看不看得懂,盯着看就对了。左手边是王香芹,一面看着六郎记账一面还要帮着核算。至于右手边,则被宁氏占了,一脸饶有兴致的看着六郎提笔写字。

这要是换个背景,勉强还算是坐享齐人之福。偏在老朱家,生生的变成了修罗场。

朱家五兄弟皆十分的同情六郎这个最小的弟弟,其中大郎和二郎还顺带心疼了一把儿子,总觉得六郎的今天,就是猪毛和灶台的明天。

正算着呢,宁氏忽的指着账本上的傻黑粗问道:“这个字念啥?”

六郎被她吓了一跳,赶紧瞪圆了眼睛看账本上的字,懵了一会儿才道:“这不是红纸两卷吗?哦,那个字念‘卷’。”

“哦。”宁氏恍然大悟,又继续默不作声的盯着账本看,心里却是暗暗将这个字记在心上,手指还悄悄的在桌子底下比划着。

“……那我继续算。”六郎好想哭,不过他更想回到小时候,打死那个抽到了短筷子的自己,“二嫂,你要不要去看灶台写字啊?你去看好不好?别盯着我了。”

宁氏一脸的莫名其妙的,她吃饱了撑着看灶台写字啊?又环顾四周,发现温氏不在,就道:“大嫂盯着呢,没事,你继续算。”

早先温氏对猪毛的学习还不是那么上心,可自打宁氏见天的往村学跑之后,温氏一下子就变得格外重视猪毛的学习,村学那头也时不时的跑一趟,下午放学后也会盯着点儿。托温氏的福,非但猪毛长进了许多,连带灶台都不敢闹腾了,他怕温氏跟他娘告状。

调虎离山之计未能得逞,六郎又不敢反抗亲娘和嫂子们,只得苦哈哈的继续算账。万幸的是,他今天居然没算错,哪怕等他算完后,天都快黑透了,可总算没被打回来算第二回 。

六郎深以为,他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早以前呢。这一刻,他的想法跟温氏不谋而合,可惜甭管咋盼着,日子总归在往前走,绝不往回看。

等收拾好笔墨账本后,六郎在回房前回顾四下,突然间发现自己好惨。

爹娘、哥嫂都是成双成对的,就连猪毛和灶台也能搭个伙住一道儿,就他一人……

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往六郎脸上拍,他决定明个儿抽空找曾经的同窗杨秀才好好聊一聊,凭什么镇上的学塾每年都有考核,轮到村学就啥都没有了?对,邻村的老秀才是不爱考核,可谁规定了他们秀水村的村学非要跟邻村一模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