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除了沈茹茹和负责联系酒店的詹鹤,没人发现少了几名年轻道士。

那几位年轻道士心浮气躁,道法也学得十分粗浅,要不是刚好占了观主的名头,绝不会收到道协邀请。他们自认出身不好会被人瞧不起,几乎不与其他道友往来,每天吃饭干活儿都抱团在一起。因此这会儿就算不见了,道友们也没有察觉。

或者说,就算察觉了,也没人会在意。

这点耐心都没有的人,还入什么玄门,能安安心心当个乡下观主赚点香油钱过日子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求来的福分了。

白日里的玄天观依旧热热闹闹,道观统共就那么大,需要干的活实在有限,忙完后大家都喜欢聚在后院论道或者去东侧门的镜花缘看沈茹茹画符做买卖。镜花缘的生意一直挺好的,每天都不缺买花买符的客人,只不过店里只出售杂符,攻击类符箓不见踪影。

之前交流大会上出现的【引雷符】给这些道士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道从天而降的巨大闪电就像奇幻电影里的特效场景,现实生活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令人震撼。听说镜花缘里有卖符箓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沈茹茹居然把威力这么巨大的符箓拿出来卖,还想着买几张放身上备用,结果过来看了才知道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杂符。

众人有点失望,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看走眼了,这些五花八门的杂符也非常神奇,真要说起来,还比攻击符箓更实用。

一名叫做焦云的道友赞不绝口道:“沈大师,您这惠风符太实用了!比酒店里的空调舒服多啦,又暖和又不会太干燥。往行李箱上一贴,去哪儿都能带着用,真方便!”

跟他睡同一个房间的道友赞同地点头,“是啊是啊!还有净水符也很实用,喝了观里的水,吃了食堂的饭菜,我再也不想吃其他地方的食物了。这一趟来的太值了,就算没能拜在沈大师门下,多买几枚符箓也很好。”

“要我看,还是驱虫符最好。”一名来自南方山区的道友说,“听镇上居民说,家里贴了驱虫符,连只蚂蚁都没有,而且往年这个时候蛇出洞会到家里偷食,今年根本不见踪影。”

他说了拍了下手掌,眼中满是兴奋:“我一定要多买几张寄回去。”

“我要买几盆花寄回去,沈大师这儿的花特别有生气,看着就赏心悦目。”

“我要买招财符,我们观里穷得饭都快吃不上了,全靠道协每月发下来的救济金生活。如果早点认识沈大师就好了,说不准现在已经家财万贯。”

……

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劈头盖脸砸下来,沈茹茹一向脸皮厚惯了的最后都差点没撑住,还是老江湖慧智特意赶来替她解了围。

“各位道友幸苦了,今天食堂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糖水润喉,保准比外面的糖水好喝。”

话没说完,镜花缘里人已经走了大半,都抢着往食堂喝糖水去了。

*

晚上十一点,沈茹茹穿戴整齐坐在镜花缘里等待顾客上门。她下午发消息通知了栗子晚上来拿物品,一直没得到回复,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茹茹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下手机屏幕,马上就到12点了。

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好困,回去睡觉。

她关了灯正要从后门离开,店铺前门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

“笃笃笃。”

她脚步一顿,转身过去开门,室内明亮的灯光从门洞里撒出去,照亮栗子雪白的衣袍。他低着头,脸藏在兜帽里看不清,一声不吭的。夜里风大,白色衣摆在夜风中飞舞,远远看着,像一块飘逸的白布在黑夜里跳华尔兹。

“你怎么这么晚来?”沈茹茹困得厉害没察觉到异样,将包好的笔墨纸砚用【引路符】烧给他,又打了个哈欠,“我差点睡过去。”

栗子沉默地接过包装袋,打开看了下,阴柔的声线从兜帽底下传出来:“谢谢沈老板,你这儿收现金还是?”

“都可以,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加上代购费和引路符的费用,一共一千五百块。”沈茹茹叉手看着他那任由大风怎么刮都巍然不动的兜帽,很感兴趣,“你这兜帽是哪儿来的,出门神器啊,再大的风都不怕发型乱掉。”

栗子似乎愣了一下,头抬到一半又垂下去,哑然失笑:“沈老板,你的关注点很特别。”

随着他抬头低头的瞬间,半张雪白的脸从沈茹茹眼前一闪而过,她疑惑地皱了皱眉,白面团子上的画好像不见了。一个猜测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她垂眸看向栗子手中的购物袋,沉吟一会儿,问:“你买笔墨纸砚,用来画什么?”

栗子快速答道:“随便画画。”

还真是画画用,沈茹茹暗自点头,说:“有几个客户经常找我代购化妆品,你要吗?”

低着头的栗子:“……”

双方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默默僵持了五分钟,栗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她:“沈老板,你不怕吗?”

宽大的白色兜帽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雪白雪白,就像一颗白面团子。

沈茹茹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心想这脸蛋真的干净,一点瑕疵都没有比剥了壳的鸡蛋还白,她摇头说:“你之前画成那副鬼样不怕吓到我,现在反倒担心了?”

栗子沉默了一下,疑惑地开口:“真的吗?那样更吓人?”

大白脸上画一双狭长的漫画眼,还有几坨黑漆漆的玩意,能不吓人吗?

沈茹茹摸了摸鼻子,委婉表示画技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栗子凝重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加倍努力。

出于好奇心理,沈茹茹打量着他问:“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要不给你买个面具戴?”

“没办法的。”栗子摇摇头,浑身散发着一股颓唐的气息,“我死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把我的脸变成这样,不仅没有五官,还会褪皮。每天褪一层皮,导致我的脸部皮肤越来越薄,轻轻碰一下比针扎还痛,连面具都戴不了,只能忍痛画一副五官了事。”

“这是我以前的面具,现在用不上了,但不舍得丢,一直放在身边。”

他伸手进衣襟里摸了摸,摸出一只面具,沈茹茹拿在手上仔细翻看了一会儿,评价道:“跟你的衣服挺搭。”

那是一只天狗面具,只能盖住半边脸,下巴是无法遮住的。栗子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自己手动在面具的下巴处加了个口水兜,眼圈部分贴了一双画好的眼睛,整个面具都让人有一种鬼畜的既视感。

沈茹茹实在不忍再看,把面具还给他,“那些人为什么对你的脸做手脚?”

而且还是这么诡异的手段,把脸弄没也就算了,让栗子的脸不断蜕皮这种方式来折磨他……是什么奇怪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