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也有人建议另择别处攻入,可据潜入的细作所报,此山险峻,难以攀爬,而易于进攻的路线,都被叛军牢牢据守。

几个路子,众人商议之下,皆以为不可。

楚王回到帐中歇息的时候,眉头锁着。

阡陌还未睡,听他说起困境,想了想,道,“侣,我记得你狩猎之时,并非直入林中强取,而是令士卒焚烧击鼓,令野兽惊恐而出;在外则围住三面,留出一面,野兽奔出时,才捕猎击杀。如今此事,亦是围而图获,岂非道理相似。”

楚王听得这话,目光一亮。

“围猎!”他站起来,在帐中走了走,似乎在快速地思考,神色兴奋。未几,转向她,大笑起来,忽而用力将她高高抱起。

“妙!正是围猎!”他惊喜不已,“你怎会想到这般计策!”

三国演义。阡陌心里默默道。

这个时代,虽然时常有战争,但兵法的运用还十分初级。两军对垒,大多是简单的攻防,靠着人数和兵器取胜;偶尔会有巧战,也有围此救彼之类的战术,但孙武、孙膑那样能够将兵法总结发展成一门学问的人物,还没有出现。阡陌出生于知识爆炸的时代,像她这样的现代人很容易就能够想到的一些的兵家道理,在如今,却仍然是稀罕物。

“可行么?”阡陌亦笑,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怎不可行。”楚王用力吻了一下她的脸,即刻令人取佩剑来,就要出去。

“侣。”阡陌拉住他,却有些神色不定,“他们若是肯降,还是莫杀戮为好。”

“我自有道理。”楚王知道她在想什么,握握她的手,转身离去。

*****

芒听闻楚人攻击,大惊,即刻去见伯崇。他是公子,如今境况,囹圄的士卒也不阻拦,放他去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神色兴奋的人,芒问了才知晓,楚人被他们用木石击败,退回去了。

此事对于消沉依旧的叛军众人来说,实在振奋人心。伯崇一面令众人再囤积木石,一面令组织精锐之士,伺机开道突围。

见到芒来,伯崇亦不追究前面的事,将一把剑给他,“决战在即,宁死勿退!”

芒接过那剑,亦是心潮激荡。

他原先手下的士卒,已经被归于伯崇和舒望麾下。伯崇问他要统领何人,芒看了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舒望,道,“弟只求带领舒鸠之士。”

伯崇闻言,答应下来。

可当甲昆领着芒去点兵的时候,芒看到那些人大多有伤,可拼杀的并无多少,诧异不已。

“所以我去见你,看你有无他法。”甲昆低低道,“他们动弹不得,一旦再战,他们必死。”

芒默然,没有多说,拍拍他的肩头。

他一一查看士卒们的伤情,见这些最初追随兄弟二人而来的人,如今或是不在,或是负伤,再想到那屠邑之事,揪心不已。

“小人世受国君恩禄,”一人的头上裹着布条,奄奄一息,却语气激动,“如今可为长公子与公子而死,心中无憾。”

芒的嘴巴动了动,忽而涌出愧疚之意。

他和伯崇,自从立志复国,他们就一直跟着,无怨无悔。伯崇四处征伐,他们亦是作战最勇敢的人,但是,芒如今忽而发现,无论自己还是伯崇,似乎很少关心过他们,总在理所当然地受用着他们的出生入死。

如果,他们并不那么值得别人追随……如果,这些人发现,他和伯崇,没有了公子的高冠,其实不过是碌庸凡人,而并不像这些人所以为的那样高尚……

芒注视着他,少顷,握握他的手,“莫轻易说死,也莫丧气。”

那人艰难地笑了笑,芒也笑笑,待得起身走开,脸上却被黯然的夜色重新笼罩。

“芒……”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芒回头,却见是茵。

她是阡陌在常邑救下的小女孩,一直留在这里。

看到她,芒的脸上浮起些柔和之色。这些日子,她时常去囹圄中给他送饭,二人也算熟悉。

“怎么了?”芒摸摸她的头,问。

“他们说,楚人要打来了。”茵小声地说,“是么?”

芒颔首:“怕么?”

茵摇摇头:“不怕。”

“为何?”

“丛和卯都是楚人,他们可好了。”茵说。

芒看着她,片刻,抿抿唇。

她说的这两个人,大概是常邑中的驻守的楚人。如果那场战事发生时,他们正在常邑,估计已经死了。芒心中无奈,这个孩子是舒鸠人,但恐怕在她的心里,跟楚人比起来,他们这些同样出身群舒的“自己人”更可怕吧?

“还有陌,”茵想了想,补充道,“她也是好人。”

提到她,芒的目光顿了顿,片刻,莞尔,“是啊。”

这时,远处忽而传来嚷嚷之声,有人跑过来,对芒道,“公子!山下有消息传来!楚人围攻北面,南面薄弱,长公子令我等即刻整军,冲出重围!”

芒的心一震,即刻跟着离开,赶到伯崇的殿上。

灯火通明,伯崇已经穿戴好了甲胄,见芒来,即刻道,“你手下兵卒点齐未曾,时机已到,随我冲出去!”

芒却皱眉:“弟以为此事蹊跷,楚人严防多日,如今怎会露出这般破绽?”

“自然是怕了山上的木石!”舒望不以为意,“南面的路,我等已经备好木石,那些楚人来多少杀多少!”

芒还想再说,伯崇道,“我心意已决,时机稍纵即逝,不可错过!”

芒看着他,只得应下,过了会,却道,“我方才清点,舒鸠之士,伤者百余,可上阵着只有五六十人。”

伯崇一怔,低声道,“这般少?”

芒颔首:“请兄长再分拨百人与我,将他们一并带走。”

“公子此言莫非说笑!”舒望嗤道,“如今我等乃是逃命,拼杀尚且不及,怎还带上这许多负累!”

“他们不是负累!”芒反驳道,“他们乃忠勇之士!一路出生入死追随而来,从无退却!”说罢,他望着伯崇,“兄长痛恨背义之人,更当疼惜忠心之人!弟只求兄长多予百人,弟定可带领他等冲出去!”

伯崇有些犹豫之色,看着他,少顷,却断然道,“此事不必再议,传令,丢弃所有孱弱负累,即刻突围!”

芒面色剧变,“兄长……”

“芒!”伯崇突然吼一声,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怒气冲冲,你为何总与我作对?!我只有你这一个兄弟!如今连逃命也要争吵么?!谁的命也不及自己要紧,莫再管他们!”

芒望着他,面色紧绷。

少顷,他突然挣开他的手,伯崇被他推了一下,惊诧不已。

“弟宁可战死,也不会再愧对任何一个舒鸠人。”芒望着他,目光黯淡而坚决,喉头动了动,“兄长保重。”说罢,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