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奸人霸王硬上弓

  朱岚岫到万寿宫求见嘉靖,昌芳迎了过来,笑得颇不自在,“皇上这会儿不方便见公主,要不公主先回去,等候皇上召见?”

  里头隐约传来了男女调情的声音,不知道又是哪个宫女被皇上看中,尽情淫乐。她眉头微蹙,“我就在外头候着,父皇什么时候方便了,传唤我便是”。

  初夏的太阳虽还不算毒辣,却也耀眼刺目,朱岚岫在太阳下站了大半个时辰,忽感头晕目眩,腿脚有些虚软。昌芳见状忙扶住她,“奴才扶公主到阴凉处歇息吧”。

  这时一个容色娇丽,看上去还稚气未脱的小宫女走了出来,衣衫还有些凌乱,步履踉跄,脸上泪痕未干。见到云锦公主,她慌张行礼,又匆忙走远了。

  朱岚岫不动声色,昌芳也视若无睹,只道:“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我正要找你呢”,嘉靖慵懒地靠在雕龙髹金龙椅上,“先说说你的事情吧”。

  朱岚岫俯首低声道:“父皇可知道,哪位皇妃身上有明显的胎记?”

  “胎记?”嘉靖显得颇为费解,“这个,我倒不曾留意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朱岚岫顿觉一股悲凉之感涌上心头,惠妃说的没错,皇上寡怜薄幸,对待后宫佳丽,他可曾柔情爱抚,软语温存?那些如花红颜,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发泄****,阴阳双修以求长生的工具吧?她紧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儿臣身上有一处烙痕,是娘用银链上的木槿花坠子烙上去的,看起来像是胎记。或许罗刹的身上,也会有同样的烙痕。”

  “你为什么不早说?”嘉靖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朱岚岫吞吞吐吐:“儿臣……原本也不曾留意……是因为那木槿花坠子是……开启藏兵书的石洞大门的钥匙……儿臣这才……”

  嘉靖看了朱岚岫一眼,语气冷漠,“那就轮流召她们几人侍寝,一瞧便知”。

  “父皇,这样不行,万一罗刹狗急跳墙……”朱岚岫急切否定。

  嘉靖闻言一惊,“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做?”

  朱岚岫对嘉靖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嘉靖点头赞许,“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了”。

  朱岚岫正准备告退,嘉靖忽然双目紧盯着她,一声不响地瞅着她,少顷,他粗声的、微哑的问道:“你和沐融,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岚岫心中慌乱,神情间却是十分镇静,“萍水相逢而已”。

  “只是如此?”嘉靖并不相信。

  朱岚岫鼓起勇气,一口气说道:“世子曾向儿臣表达爱慕之情,但儿臣拒绝了。”

  嘉靖冷冷注视着她,“沐朝辅曾上书求婚,请求我将你许配给沐融。我本想着你二人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只等云南的白槿教势力铲除后就许婚。孰料沐朝辅再度上书,称为朝廷效力乃分内之事,且全仰仗武林群豪鼎力相助才得以不辱使命,因而不敢邀功请赏。加之沐融与公主相处数日后,自惭形秽,自认不配高攀,故希望求婚之事作罢”。

  朱岚岫既为沐融的大度和宽容感到欣慰,又因嘉靖含糊不明的态度而焦虑,她急张拘诸,冷汗涔涔。

  这种紧张抑郁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嘉靖终于吐出了严厉中带着怒意的三个字:“下去吧。”

  朱岚岫长吁一口气,如获大赦般地正准备告退,嘉靖冷肃的声音又响起,“如今宫外已无事,你就安心待在宫中,不要再随意出宫了”。

  朱岚岫一颗心凉了半截,这听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是对她最严厉的惩罚,这意味着她从此要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鸟儿,哪怕是片刻的自由都无法享受了。可是她不敢有半句争辩,只能遵命。

  方皇后的病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六宫之主的威严。但到了夜间,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她惊悸失眠,严重的话又会导致精神失常,满嘴胡话,只能依靠长期服药安神。

  朱岚岫带着杜鹃去延禧宫看望方皇后,她一时大感意外,不由得发怔,很快又语气尖锐地质问:“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朱岚岫摇摇头道:“儿臣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宫中,回宫后听闻母后凤体有恙,特来探望。过几日就是母后的寿诞了,儿臣让杜鹃缝制了一个菊花枕头。南宋著名诗人陆游素有‘收菊作枕’的习惯,他写过一首《老态》诗,诗中曰:头风便菊枕,足痹倚藜床。菊花枕头有清热疏风、益肝明目、抗感染的功效,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治头痛失眠。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物品,却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还望母后不要嫌弃。”

  杜鹃双手捧上菊花枕头,方皇后显然被感动了,她示意身旁的宫女收下,语气也由尖锐转为柔和,“难得你还有这片孝心”。

  朱岚岫道:“母后的病其实不在身上,而在心上,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语声微顿,又接道:“所谓坤宁宫闹鬼,根本是子虚乌有。那是有人利用母后害怕的心理,故意扮鬼吓唬母后,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早已被抓住严惩了。”

  “当真?”方皇后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可是,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此事?”

  朱岚岫叹气道:“那些盯着后位的人,哪里肯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母后。”

  有泪水在方皇后的眼角回旋,她悲戚道:“自从我病倒后,延禧宫门庭冷落,和冷宫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真是备尝人情冷漠。后来病情慢慢有了好转,那些来探望我的嫔妃,也是虚情假意,不过是想亲眼看看,我的病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我知道,她们个个巴不得我彻底变成疯子,好让后位易主。”她掏出绢帕,揩拭了一下泪水,又抬眼望着朱岚岫,“你和端妃感情向来很好,难道你不怨我恨我吗?”

  朱岚岫痛心地叹息,却平和道来:“怨过,也恨过,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母后也已经受到了惩罚。后宫的悲剧本就永无止休,何苦再去增添更多的悲剧。儿臣愿意努力做到怨中藏喜,恨中生爱。也希望母后能够诚心悔过,悔中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