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朝朝意

(符清泉的笑容全僵在脸上,纪晨阳抱着一个装满书的小木书架,背着和他差不多等高的巨型Snoopy玩偶,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符清泉轻咳两声后干笑道:“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两个男人颇尴尬地对峙在门口。

  符清泉的笑容全僵在脸上,纪晨阳抱着一个装满书的小木书架,背着和他差不多等高的巨型Snoopy玩偶,神思复杂地望着他。符清泉轻咳两声后干笑道:“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纪晨阳喉咙里咕哝两声,也清了清嗓子:“阿粤看我好久没回家,放我两天假。”

  两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远处客厅里南溪抬高音调叫道:“符清泉,快回来给我讲故事!”

  符清泉脸色阴沉地走进来,身后纪晨阳亦心情复杂,南溪只穿着睡衣,歪趴在沙发上,一颗脑袋还吊到沙发外面装死:“快点啦我要听八卦……”

  南溪的声音亦在见到纪晨阳时嘎然而止。

  符清泉看见南溪身上的睡衣,不自觉蹙蹙眉,因骨科医生说这几日不要见风,屋里不敢开空调,南溪便穿着夏天的睡衣,神态极慵懒。他常年见惯南溪穿着睡衣的模样,也不以为怪,如今纪晨阳跟在身后,他心里便忽然不是股滋味了。

  再开口叫南溪进去换衣服肯定不合适,然而纪晨阳在身后虎视眈眈的让他更为不爽,好在南溪马上说:“有点冷,风大,你帮我拿件外套吧。”符清泉进房去给她找外套,留下纪晨阳在客厅,他望着南溪,抿抿唇没吭声,片刻后笑道:“我带了点礼物给你。”

  纪晨阳的礼物实在不能用“点”来形容,他先将小书架搁到桌上,再把背后的巨型Snoopy玩偶卸到沙发旁:“你家里房间里好多Snoopy的玩偶,夏天你也有好几件T是Snoopy的,所以……”他脸上笑容极勉强,“路过专卖店,顺手买了一个。”

  南溪接过玩偶,全英文的标签,可见不是顺手,应该也不是路过,茶几上堆着的是Snoopy纪念装的漫画,25册,附送小书架。

  如无意外,这本该是纪晨阳为她精心准备的一个surprise。

  符清泉捎了件外套出来,递给南溪披上,转头问纪晨阳:“收购的事谈得怎么样?”

  纪晨阳这回出国替那位阿粤师兄去收购一家小的手机程序提供商,目的在于增强他们即将推出的手机品牌的竞争力。听符清泉这么一问,纪晨阳回过神来,笑容却仍微显僵硬:“比预期价格高了些,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又问南溪,“你呢,中秋快到了,公演准备得怎么样?”

  “公演啊?”南溪叹口气,低头看看小腿上肿胀似乎消了些,按按好像痛得没那么厉害了,心里稍微定了些,“应该没问题吧。”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上厕所摔到腿,正想找个别的摔伤理由,门铃又叮咚叮咚地想起来,这回是真的外卖到了,符清泉拎着两盅炖品,一盅递给南溪,另一盅推给纪晨阳:“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吃点,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叫。”

  纪晨阳摇摇头,起身去洗手,这房子是两卫的,一个在南溪住的主卧里,一个在外面靠近大门,他用的是外面那个,刚压出点洗手液搓了两把,视线忽被洗漱台上的一套牙具吸引住。他环首四顾,整套的毛巾、洗浴用品,甚至……连电动剃须刀也有。他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孔,忽然觉得陌生——像被人揍过似的,消沉无比。

  从卫生间出来,纪晨阳又不自觉瞥了眼鞋架,一阵恶心夹杂着眩晕的感觉,直涌向头顶。他使劲掐掐太阳穴,转过身来,远远地看到符清泉正帮他和南溪摆碗筷,还俯着身子,似乎和南溪在说些什么。

  那神态眼神,都如此熟悉。

  像极了阿粤师兄醉酒后提起初恋女友的神情。

  南溪仰着头,微微地笑着,那种憧憬、迷恋和依赖的目光,从不曾在与他说话时见到过。

  这样的眼神,也曾出现在他自己的双眸里,在他遇到南溪的时候,在他以为时间和岁月的长河,都停驻在那一刻,等着他来遇见她的时候。

  还有呢,还有呢,还在哪里见过?

  纪晨阳满脑子搅得乱絮一般,恍惚迷离之间,似有电光石火闪过。

  这样的眼神,他还在另一时候见过,那一天,南溪说:“我那时候……是愿意的。”

  原来的种种疑窦,在顷刻间如溪流汇聚成海,人生就是这样奇妙的,许多事你想破脑壳也不明白的,还有许多事你压根没想过要明白的,居然能在同一时刻,齐齐挤到你面前来,抢破头一般的露脸给你看。然而这念头太过惊世骇俗,纪晨阳几乎都要被自己这种奇思异想惊骇到,他拼命地跟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最后却见自己如游丝般的声音,在空气中无力飘动:“符清泉,阿粤跟我说,你把这套房子从他手上买下来了。”

  他看到南溪很疑惑地抬头,目光在他和符清泉之间徘徊,符清泉站起身来,似乎想解释什么,他又说:“你只告诉我,YES or NO。”

  “是。”

  “那阿粤忽然叫我过去,也是你们串通好,支开我的吗?”

  符清泉沉默片刻,尔后轻声却肯定地答道:“阿粤不知道,我是故意的。”

  纪晨阳一把揪过他衣领,定定看着他,也许他盼望着符清泉有所解释,然而符清泉双唇紧抿,以炯炯目光报之以沉默。纪晨阳点点头,不再问什么,忽然一拳直直砸上符清泉的鼻梁。符清泉并未还手,只一个趔趄,险些栽下去,他伸手扶住沙发角,朝纪晨阳笑笑:“我做好有一天会被你揍的准备了,所以你不用问我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种问题。”

  “这就是你对待兄弟的方式,还是说你根本从来就没把我当兄弟看过?”纪晨阳怒不可遏,所有的信任和情意刹那间全转变成羞辱,他心中的怒火不可遏止地燃上来,“符清泉,你跟我玩阴的,我堂堂正正,”他抬起头来,朝正惊惶失措的南溪一字一句道,“就算今天揍他,我也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因为他该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