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2页)



  从点菜到上菜再到吃菜,她基本都是处于一种紧张状态,只在担心自己口袋里的钱不够,所以吃也没吃出味道来。但其它几个人似乎都吃得很酣畅淋漓,卓越还要了几瓶啤酒,三个男人又喝又劝的,十分热闹。

  最后终于吃完了,跑堂的拿着帐单过来,石燕举手说:“给我吧--”

  但卓越伸出右臂,右手掌斜着那么一竖,对她做了一个“别”的姿势,就把帐单拿过去了,看都没看数字,就掏出一迭票子,交给了跑堂的。石燕还想跟他争一下,但他又那样望着她,好像在对她使眼色,给她的感觉就像刚才在医院一样,似乎她如果不照他说的做,就会酿成大祸,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停止了争抢。

  付完账,几个人在卓越的率领下走出餐馆,坐进汽车,司机酒足饭饱,态度十分好,殷勤地问:“先送两个女士回去吧?你们住在师院哪里?”

  两个女生说了大致地点,司机就把车开动了。可能大家都吃太多了,吃傻了,回去的路上几个人的话都不多,不知怎么的,让石燕想起“脑满肠肥”这个词,看来肠一肥,脑就满了,脑满了,思想就懒惰了,言语就不灵活了。她还听见严谨打了几个饱嗝,司机打了几个酒嗝,一下就把他们俩的形像搞粗俗了。

  司机把车开到两个女生的宿舍附近停了下来,几个人告了辞,两个女生上楼,其它人就跟车走了。

  姚小萍边上楼边说:“这个卓越还挺大方的呢,点了那么多菜,吃得我好胀,从明天起又得减肥了。我看你都没怎么吃嘛,是不是在男生面前装秀气?”

  “装什么秀气?我是只能吃那么多--”

  “那你亏了,我是尽情地吃了的,因为我以为是我们女生付账,不吃回来就亏了。不过我边吃边担心,一顿就吃了这么多,一个月的收入肯定吃没了--”

  石燕见姚小萍也跟她一样紧张,忍不住笑起来:“我刚才也是担心得不得了,因为我身上没带什么钱--”

  “我也是--”

  “那你还那么积极地要请客?”

  “那怎么办?难道客气都不装一下吗?不过我知道D市的风俗,男女一同出去吃饭,不会要女的付钱的,除非是已婚夫妇,那时女的把钱掌管了,就该女的付钱了。再一种情况就是女大男小的那种,谈恋爱的时候出去吃饭,都是大女付钱--”

  “D市还有这种风俗?”

  “你还不知道?”姚小萍转而问,“你觉得那个严谨怎么样?”

  她不明白:“什么怎么样?”

  “我是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石燕以为姚小萍在开她跟严谨的玩笑,有点尴尬地说:“他太矮了,再说他今天在车上打了好几个嗝--”

  姚小萍忍不住笑起来:“打嗝也成了缺点了?难道你不打嗝吗?你们这些小女生,追求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高大啊,‘憨傻’啊,不打嗝不打屁啊,都是些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那你说应该追求什么?能当饭吃的东西?人矮了就能当饭吃?”

  “我说‘当饭吃’,不过是一种比喻,就是说有没有实用。你觉得我丈夫怎么样?还算得上英俊吧?但英俊又有什么用呢?乡巴佬,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

  石燕并没觉得姚小萍的丈夫英俊,她也就是那天在餐馆碰见过姚小萍的丈夫一次,而那次因为有黄海在场,她紧张得不得了,哪里有心思注意别人的丈夫“憨傻”不“憨傻”?但她不好这样说,就迎合说:“其实你丈夫不象乡巴佬,不说话的话,根本没人知道他--不是D市人--”

  “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只看见他一个外表,如果你深入了解一下,我包你就不这么说了。典型的乡巴佬,教都教不会--。哎,算了,不说了,结了婚的女人,发起丈夫的牢骚来,那是三天三夜都发不完的。”

  “为什么结了婚的女人这么--恨丈夫?既然她们这么恨她们的丈夫,那怎么不离婚呢?怎么不干脆就不跟她们的丈夫结婚呢?一开始就不跟那样的丈夫结婚,不是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吗?”

  “哼,‘说得轻巧,拣根灯草。’你有那么一个名校‘憨傻’的男朋友,又温柔又体贴,你当然说得起这个狠话,我们这种运气不好的,就没这个狠气了。不过你也别太惬意,男人嘛,不管婚前怎么殷勤你,结了婚都一样,革命成功了,不用努力了,面具一取,都不是好家伙--”

  “那干脆不结婚算了--”

  “那怎么可能呢?人总是要结婚的,结得好不好,那就是命了--”

  石燕没想到姚小萍对婚姻这么悲观,平时都看见她在开导人家的。她问:“你怎么这么--悲观失望?我看你劝别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头头是道的嘛--”

  “就是因为我悲观失望,所以我劝起人来才头头是道,都是经验之谈嘛,我的建议不会错的,因为我都是替人把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如果她们连那么坏的结果都愿意承担了,那其它情况下就不会那么失望了--”

  “那你--难道你自己当初没把最坏的可能都想到?”

  姚小萍懒洋洋地说:“我那时情况不同嘛,我丈夫是我校长的儿子,校长是我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管着我的饭勺子,我敢不听?”

  石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什么?你丈夫是你校长的儿子?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做校长儿媳,所以校长才报复你的呢--”

  “你‘以为’得不错,的确是那样,我不愿意做他儿媳,他就报复我--”

  “那你怎么又说你丈夫是--校长的儿子?你到底在说哪个校长?”

  姚小萍不解地说:“什么哪个校长?统共就说过这么一个校长,我们县中就这么一个校长--”

  石燕更不懂了:“你不是说你不肯做他儿媳,他报复你的吗?怎么你还是做了他的儿媳呢?”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我不同意,他就打击报复我,我没办法了,就同意了。就这,简单得很,难道你没听说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