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分家

“这件事你怎么看?”我坐在软榻上,拿起那个摔破的束竹紫砂壶仔细端详壶身裂开,露出和着陶泥的小竹,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要搞清楚这把壶有什么玄机,才能知道锦儿为什么要偷这把壶”安远兮静静地看着我,“这件事我会查的,你放心”

我点点头,将破壶搁到身侧的矮几上,抬眼看他我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他?有多久总是刻意地回避与他的目光相对?我细细地打量他那张漂亮的脸,安远兮,跟以前真的有了太多太多的不同以前在沧都时,我第一眼见他,也曾为他那张脸惊艳过的,可自他回到侯府后,他那张清俊漂亮得与凤歌不遑多让的脸,却再没有给人留下深的印象,似乎是故意在掩饰自己的风采光华,故意让自己变得不起眼,即使是暴露在日光下,也将自己藏得很深很深而在刚才,在他审问锦儿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气质骤然一变,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被人洗净浮尘,蓦地散发出清冷却令人无法移目的光彩可是,人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改变?仅仅数月的习武练功,就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吗?

他见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迟疑道:“大嫂还有事吗?”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知道那么多东西?”我心里带上一丝期待安远兮,不要隐瞒我,请告诉我实情,只要是你告诉我的,我都会相信我定定地凝视他,轻声道:“江湖的典故、残酷的刑罚,或者还可看来听来,但伤口的鉴别却不是朝夕之间所学便能准确判断的,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

“这重要吗?”安远兮平静地看着我,敛下眼睑,半晌,低声道,“大嫂……无论如何,我不会害你”

或许你的确不会害我,可安远兮,你隐瞒我的那些秘密,若过了我能承受的底线,会在我们之间生生挖开一条鸿沟我不想……不想用别的方式、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些事,不想打破我对你的信任

失望地敛了眼睑,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没事了你去”

官府很快来结了这桩案子,这件事令我转移了注意力,冲淡了对老爷子逝世的悲伤,这以后府中没再发生这种令人担忧的事了之后为老爷子举行了大殓,漆棺、立铭旌、苫次,然后等着祭奠,老爷子在朝廷混了一辈子,前来拜祭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按官衔高低由高到低分成多批,竟生生排过了三七而其中最显赫的祭拜者,自是大殓当日携封的云贵嫔归省吊唁的皇帝了

永乐侯云崇山,生前稳控朝堂,身后极尽哀荣追封晋爵,丧葬规格等级一律按一品公操办;长曾孙云诺,稚子封侯;次孙云崎,封官从五品;未几,入宫多日一直未见皇帝册封,以为已经被皇帝遗忘了的云家想容,突然被皇帝封为云贵嫔,赐住金秋殿,夜夜留宿,其一支的数位堂兄弟也通通封了五品以下官职,云贵嫔是深受眷宠,不仅求得归省为老爷子吊唁,连皇帝都纡尊降贵,亲自陪同前往一时云家风头无二,二房子侄咸鱼翻身,一个个扬眉吐气,一朝得志,轻狂无状,满朝百官纷纷猜测,云贵嫔是竞争后位的热门人选而我却因云家这一连串的“圣眷”心惊胆战,老爷子在世时,一直把握着云家和朝廷的平衡,不准云家子弟涉足官场云家已为巨贾,若再在朝堂上出头,只怕先帝再懦弱,也会拼死把云家除了此际皇帝一反常态,大肆给云家子弟封官晋爵,将其推至极盛,像是这个百年世家即将衰败的先兆,那一道道恩旨,一顶顶官帽,在我看来,仿佛一道道催命符

老爷子的预感何其准确一切仿佛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我控制不了那只将云家推到风口浪尖的黑手,也无法告诫二房子侄在得意之时谨言慎行就仿佛面对一支疯狂上涨的股票,我无法阻止幕后的操盘手推动它的涨幅,不知道它会不会在明天或是后天,突然崩盘狂跌,令人血本无归我唯一“能够掌握的,是在那支股票以血淋淋的方式跌至谷底之前,将它卖掉,抽身退出股市,保本就是赢所以,在接到皇帝要陪云贵嫔来侯府吊唁的圣旨之后,我立即召了安远兮和云修商议,一致决定,立即实施那个化整为零的方案

心中既有打算,跪迎来皇帝和贵嫔娘娘的御驾,也不再犹疑,当哭哭啼啼的贵嫔娘娘见到老爷子的灵柩,因伤心过度身体不适,被送至后堂休息之后,我趁皇帝召见云家两房子侄的良机,跪到地上,当着二房几位执事的面,禀奏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恳请皇上为云家作个见证”

“何事?”皇帝刚刚安抚了贵嫔娘娘出来,眉头微蹙,也未叫我起身我正色道:“是关于爷爷的遗言”

“大哥不是在梦中去的吗?怎么会有遗言?”堂叔公云崇岭立即出声质疑,脸色稍沉

“是爷爷之前交代的一些事,臣妾觉得现在可以作为遗言来处理”我看了云崇岭一眼,见他眉头一皱,知道他担心我说出对二房不利的话来那天要不是他把老爷子气得犯病,爷爷也不会这么快就走了,想到这个我就对他一阵厌恶,转头直直地望向端坐在榻上的皇帝

“永乐侯作了什么交代?”皇帝淡淡地道,“起来说,朕也想听听”

得了皇帝的准,云崇岭不好说什么了我起身落座,吸了口气,吐字清晰地道:“爷爷说,云家能有今天这份家业,全赖这么多年泽云府各位执事任劳任怨、各地掌柜和管事齐心协力的打拼,他们为云家做了这么多事,理当得到丰厚的回报,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所以爷爷决定将云家在全国所有的产业,分割转移给云家的功臣”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敛,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看不出喜怒二房各位执事皆是一怔,随即脸上神情各异,有惊喜、有讶异、有激动、有狐疑、有不可置信云崇岭的目光灼灼燃烧起来,语气有一丝试探:“那……大哥可有说怎么分割?”

这个遗言可说到他们心里去了,他本来怕我说出什么对二房不利的话来,没想到是要分财产给他们,语气也激动得有丝压制不住地轻颤我看着云崇岭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又带着一丝狐疑和戒备的神色,微微一笑:“爷爷说,诺儿年幼,妾身和小叔进府的时间短,对云家的家业没有太大的贡献,所以侯府最多只能占有三成产业:泽云府人丁兴旺,每位执事皆有大功,可占有五成,由堂叔公自行决定如何分配给府中子侄”

“那还有两成呢?”云崇岭急不可耐地道我笑了笑:“剩下两成,爷爷想分给为云家工作了十年以上的各地掌柜、管事,将那些产业转移到他们名下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