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僧侣的梦（第3/4页）

我们探望的和尚坐在柚木地板铺就的宽敞阴凉的露台上，周围摆放着咖啡罐、茶壶、小茶杯、托盘、卫生纸卷、香烟盒和两把扇子。一对年轻夫妇正在服侍他，应该是他的亲戚，不时地以虔诚的手势向他传递物件。同时他们不停地为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扇风，它正叼着奶瓶安稳地睡在两本超厚的占星书籍和一个象限仪之间。

和尚约莫五十岁，有个漂亮脑袋，胸前和手臂上都有文身。他不停地喝茶，抽烟。泰国佛教非常宽容。一般的和尚都禁止使用麻醉品，大多数佛教徒也将烟草列为禁品。但泰国和尚不一样，他们认为香烟和茶叶是漫长的日子中快速消除饥饿的最佳手段。预读未来也是违规行为；实际上佛陀本人也反对预言。但是泰国人遵循他的一个门徒莫吉拉纳的传统，他在佛陀死后立即使用通过禅修和学习佛陀所获得的力量开始占卜。

和尚用灿烂的笑容迎接我们。那是中午，他刚刚吃完一天中最丰盛的一餐，直到第二天黎明的早餐时间，他才能再次摄入固体食物。我那翻译的朋友跪行到和尚面前。她曾来过一次，但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她的丈夫是这位和尚的忠实门徒和常客，她想瞒着丈夫让同一个人预测自己的未来。

会见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但是令人惊讶的时刻立即出现了。“你丈夫有很多情人，你应该起诉离婚。”和尚说。女人笑了起来。我的翻译向我解释，这些情人确实存在，她的朋友已经暗中安排了离婚。她只是怕她丈夫拒绝签署离婚协议，或因此要求获得财产。

“你必须离开与丈夫共同居住的房子，去别处住。如果你在十月份搬家，一切都会很好。”和尚说。翻译小声对我说，她的朋友已经买了一套自己的公寓。

“一旦你住进新房子，”和尚继续说道，“你必须做出选择：要新的丈夫或者大笔的钱。记住：如果有了男朋友，你永远都不会变得富有。”

“大师，”那个女人说，“帮我做一亿泰铢的法事，我给你买一辆奔驰！”为了表明她很真诚，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电热水瓶，非常隆重地向和尚双手奉上，并在地上磕了个头。

剩下的部分平庸乏味；最后，我在美丽的木地板上睡着了。我的翻译完成她的咨询后叫醒了我。轮到我了。

我在纸上写下了我出生的日期和时间。不是佛罗伦萨时间——晚上八点，而是换算成了曼谷时间，下午两点。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我精确的出生时间。我只记得我母亲说是“晚饭前”。

和尚进行了一些复杂的计算，查阅了象限仪和一本厚厚的书，并且在一张白纸上用圆珠笔画了个正方形，又在里面画了几个圆（显然，是我的星盘），然后画上星座。他又问了我更多问题，说他必须验证我给他的出生时间是否正确。他需要知道我过去的某些信息来正确预测未来。似乎书上的每一页都有不同类型的命运，在开始之前，他必须确保他正在阅读正确的一页。

“你很富有？”

“不，”我回答，再次为一个事实所震撼：无论是和尚还是盲人，金钱似乎是所有占卜师最执着的关注点。

“但数字说你是。”他坚持说。我告诉他，小时候我家非常贫穷，战争期间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而且我的母亲有时制作带有木屑的奇怪“蛋糕”。

僧侣做了个鬼脸，又一次观察星盘，说：“你过去做过大宗生意，有一次损失了数百万美元。”

“不，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在我的生活中，我买东西从来不是为了再次卖出。”我说。

他看起来很困惑，有点失落。“也许你的出生时间错了。可能早了半小时？”他犹豫了片刻：“或者四十五分钟？”语气中带着歉意。

“很有可能，”我说，“也许1938年意大利的时间是按9月份算的，所以佛罗伦萨和曼谷之间的时差会增加一个小时。”这让他振奋了起来。

“接下来请告诉我哪些说对了，确保出生时间是正确的。你已经结婚很多年。”（确实，我们终于找对方向了）“你的妻子比你强壮得多。”（很难承认，但是的确如此）。”你是作家或记者。”（这也说中了？）“你很聪明，是一个真诚、直白的人。”（这个嘛……）

我告诉他这些差不多都符合，他很高兴。“那么请记住，”他说，“以后遇到占星师，不要说你出生在晚上八点，是七点，或者七点一刻。”然后他继续预测。

“你身上有个保护层，你的敌人伤害不了你。至于金钱……”（又来了！）“……你总会有些钱——有时多，有时少，但你永远不会变穷。你很聪明，你的幸运数字是‘五’。你的生活充满高低起伏。有时候你处于世界之巅，有时很低迷。如果你计划在今年做一些特别的事情，那就坚强一点，去做吧！这是美好的一年。”（我确实有个不坐飞机的计划。）“1990年和1991年并不是特别好的年份。”（错了，1991年特别棒，我走遍整个苏联，写了一本书……）“但是未来的岁月将会非常精彩。”

“大师，你觉得我的未来有危险吗？”我问道。

“很好的问题，”他说，“没有。我没有看到。”

“几年前，有人告诉我1993年是危险的一年，我不能坐飞机。”

和尚盯着他的白纸看了又看，斩钉截铁地说：“不，绝对不是。过去，是的，你好几次陷入危机，但现在不是。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最适合居住在亚洲还是欧洲？”我问道。

他变得很放松，毫不犹豫地说：“你在哪里都可以生活，除了你出生的地方。”（你是对的，亲爱的和尚，佛罗伦萨是一个安全的港湾，但不是我可以居住的地方，至少现在不是）“你最好四处游历，如果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你的大脑就会停止工作。”（很对，每当我到达一个全新的地方，我就会处于最佳状态；好奇心是我最大的动力）

此时更多女性来到寺院，她们带着礼物虔诚而恭敬地走上木楼梯。我的时间到了，但我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想改善生活，应该作出什么改变？我应该换妻子或者工作吗？我应该停止穿白色的衣服吗？”

和尚开怀大笑，坚定地告诉我要保持原样。无论如何，我不会改变什么，但我很高兴我们的结论一致。

会见结束。我们鞠躬，将卦资恭敬地放在大书本下，然后跪行后退到楼梯。

当我们走出和尚的视线，两个女人互相拥抱，然后叽叽喳喳交谈起来，翻译只向我转述了一部分。她们对这个人的神力和他关于离婚和赚钱的建议兴奋不已。我意识到，事实上他也没有讲到别的事情。所有占卜者都一样——无论他是不是和尚！对他们来说，重要的问题都涉及物质方面——与他们的客户保持一致，金钱是客户最大的痴迷，是活着的唯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