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甜蜜之死（八）
小池越这么想, 就越陷入迷阵。
小泉该怎么办？
小泉那笨蛋又不像她这样没心没肺，她看上去性格开朗，其实心思相当纤细。
就像从前一起看《花荫之下》这本书时一样, 她大哭一场就缓过来了，小泉没怎么落泪, 还能体贴安慰她。结果小泉却是花了很久很久才真正缓过来。
问她为什么知道？
因为她曾看见小泉对红色的茶花落泪。
她现在是死了没错。
可其实, 也不算彻底死了吧？
她能不能——留在人世？
如果能留在人世，那么……
“堕落为恶鬼吧！”注意到黑气的加倍翻腾, 冈田得意地翘起嘴角。
他的恶鬼要成了！！！
人能为鬼, 暂留人世, 意味着她本身就具备执念。
再光明正直之人在这样恶泥一般的黑气的冲刷和刺激下，也能够被彻底染黑为恶鬼！
冈田加大了咒术的力量。
教室里。
“……堕落为恶鬼，也在所不惜。”小池声音低低地呢喃出这句觉悟。
*
小雪与众人刚刚赶到教学楼楼下。
眼见得一间教室, 丝缕黑气已经逸出了窗户。
“糟了！”名取脸色一变。
小雪反而冷静下来，问：“介意非常手段吗？”
礼貌问一句，话说完, 手指一勾，傀儡线缠上了众人。
“欸？！！”
脚尖轻点, 拉着一串人, 飘上了空。
三个人连连串。
猫咪老师机智地跳到了小雪的肩上。
工藤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懵懵的人，此时更懵逼了。
凭空造物？
飞了？
心里再一次刷新了对超常的认识。
工藤新一正在迅速地成长呢。
“中原也是除妖师？”
“不, 只是会一些小手段。”
名取周一倒是看着这细细的傀儡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面那个人是？！”夏目忽然看见了对面楼顶的那个黑衣人。
“……是冈田。”名取眼神一厉，“中原！”
小雪心领神会, 把无限长的傀儡线当安全绳, 将名取周一往对面楼上一甩，名取便直朝对面楼顶飞去。
忽见几个人飞上天，冈田还没来得及合拢张开的嘴巴, 就见名取周一直朝他飞过来，他顿时一慌，甩出好几个咒术当做阻拦，立刻预备跑路。
名取周一甫一脚踏实地，不由跺了跺脚，其实这种被甩出去飞起来的方式，真的有点让人没有安全感。
他推了推眼镜，式神柊站在他身旁，手握长刀。
轻松躲开了咒术的攻击。
“根据阴阳应则，汝错上加错，该当何罪？”
冈田逃跑的路线被速度迅疾的式神拦下。
他恶狠狠咬牙，“名取周一，这关你什么事？！！”
要是他的式神没有被消灭，他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名取周一相当淡漠地回答:“没办法，监督同行，也是阴阳应则的规定之一呢。”
阴阳应则！阴阳应则！
“去你的阴阳应则！谁不知道这是安倍晴明的链锁！这种狗屎玩意早该废除了！”
冈田只想活命，他这条命还宝贵着呢！
表情狰狞起来，眼里全是恶意。
“看起来你们很关心那个小恶鬼？”他冷笑着道。
*
这边，小池正陷入无边魔障中。
偏激有时就是一个念头。
成为恶鬼，就能停留在人世，成为恶鬼，小泉就能看见她了，她就能一直陪着小泉。
这样想，成为恶鬼不也很好嘛。
反正，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双眼猩红，小池的神情愈发狂乱。
恶鬼……也很好啊。
她心里认同这句话，看不见的角落，包围缠绕她的黑气开始侵入内部。她的理智被执念压缩到了边缘。
就在此时，落地的声音。
两个男生率先翻过了窗户，扶着一旁的桌子，长吐出了口气。
小雪随后进来，轻巧落地。
他们没有对缠满了黑气，几乎只能看见脸庞的小池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小池。”小雪无比自然地打招呼。
小池看见小雪，她灰蒙蒙的面容浮现惨淡一笑，“您、您何必过来呢。”
小雪捏紧手。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适才就不该让小池一个人离开。
她努力对小池露出温柔的笑，“我们是来找你的。”
“……谢谢你们。”小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接纳黑气的入侵，允其肆意破坏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她的面容扭曲起来。眉眼阴翳。
“我觉得现在也很好。”她却道。
她艰难说出一句话，又被体内冲撞的黑气所伤，不自觉蜷倒在地上，皮肤下涌动一条一条黑丝。
小雪往前一步。
“不——您别靠近！”
小池往后缩了缩。
“抱歉……”她道歉。
“你道什么歉呢？”小雪忍住心酸，柔声道。
“抱歉，我变坏了。”
“我原先不想成为恶鬼的。”小池忍着痛苦，“但是，我好担心小泉。死别那样痛苦，我不能把她留在痛苦里。”
“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对方便是好的吗？”
一直少言的夏目忽地提高声音道。
他直视小池，“长泽先生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不能留下松子小姐一个人面对他死后的漫长岁月，所以，他决定在最开始便抹除这个可能性。
而松子小姐，她希望长泽先生能得到普通人一样的幸福，与人白头，家庭美满。所以，她眼睁睁送长泽先生离开，没有挽留一句。
他们都自以为在为对方好，希冀对方能过得好好的。”
亚麻发色暖色调的少年连说了一长串话，他顿了一顿，温和如白鸽的眼眸盈满了悲伤和怅然。
“可是——他们两个没有一个过得好好的。
长泽先生去世于离开松子小姐的第十二年。
而去年，松子小姐……”
他哽咽一下，垂下长睫毛，轻声道，“今年，松子小姐没有开花。她说:赏花人没了。”
最后，夏目说:“明明两个人都在关切爱护对方，希望对方幸福，结果两个人无一得到幸福。”
猫咪老师主动蹭到夏目手边。
《花荫之下》是站在长泽的角度所写，那么松子小姐呢？
她快乐吗？她幸福吗？她痛苦吗？
松子同样是痛苦的。
这段故事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怅然若失。
“是缺少沟通吧。”
听完，工藤面露震色，半晌后才思索着道，“如果两个人能把彼此的心意和想法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和女朋友好好沟通的。”
——一语中的。
不过，话虽如此，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因为过分的珍视，反而会踟蹰、不安，时时心怀忧虑。
越珍爱，越无法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