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见徐幼宁若有所思, 皇后道:“如今看着深儿同慧贵妃母慈子孝的,都没人记得起他七岁多那会儿,根本不亲近慧贵妃, 只跟本宫亲近。”

还有这种事?

徐幼宁有些不信,慧贵妃虽然脾气差, 对太子的爱护之情谁都看得出,太子不可能不亲她。徐幼宁自己是在嫡母手底下长大的, 她知道亲生的跟不是亲生的区别多大。

皇后没留意徐幼宁的神色, 继续道:“慧贵妃这个人啊, 生性刻薄善妒, 她瞧着本宫同深儿亲近,深为记恨。那个时候皇上送了本宫一只波斯狸猫, 胖乎乎的,一身的白毛那叫一个漂亮,本宫见深儿每日下学回来都要跟猫儿亲近, 便把那猫送给他。他养了三个多月, 有一天他抱着猫儿回去找慧贵妃, 回来的时候猫就没了。”

皇后一提起猫, 徐幼宁顿时一震。

那回在东宫外头, 太子半夜学了几声猫叫, 皇后说的是会跟这只猫有关么?

“那猫儿怎么会没了?”徐幼宁忍不住问。

皇后冷笑了一下,“慧贵妃说是猫儿从窗户上跳出去摔死了, 幼宁,你听听,猫都能摔死,这种谎话也只有她这样没脑子的人才能编的出来。”

猫,的确不容易摔死。

“那太子殿下是怎么说的?”

“他年纪虽小, 却懂得维护亲娘,自然跟慧贵妃说法一样。”看着徐幼宁紧张的模样,皇后叹了口气,“本宫不知道慧贵妃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自那一日起,本宫便没怎么见过深儿笑了。”

徐幼宁不禁为那只可怜的猫儿哀叹起来。

照皇后的说法,那只猫儿应当是在慧贵妃的手中死于非命了。

联系到太子学猫叫的事,皇后的话应当八九不离十。

“慧贵妃美艳绝伦,一直盛宠,进宫没多久就有了身孕。那会儿她身子不好,连着怀了两个都没过三月便掉了。把庄敬抱到自个儿宫里养着招儿子,后面才有了深儿。这个儿子来之不易,所以她视儿子如命。她的儿子本宫也不稀罕。只是当年本宫的济儿出事,皇上为了安慰本宫,把几个皇儿都带到坤宁宫来要本宫教导。”

说到此处,皇后转向徐幼宁:“你是不是觉得本宫霸道?抢人家的儿子?”

徐幼宁抿唇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

“本宫是中宫嫡母,母仪天下,教导陛下的儿子是本宫的职责,”皇后满脸都是不屑,“慧贵妃一身小家子气,若不是本宫替她养着儿子,深儿恐怕早被她养废了。”

说着说着,皇后重重一叹,“当年是皇上非要把几个皇儿送过来。说句不好听的,本宫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看别的孩子根本看不入眼。幼宁,本宫乃是堂堂皇后,要是真想抢儿子,这儿子她保得住吗?”

“殿下没怎么跟我说过小时候的事,不过我瞧得出,殿下心里是很佩服娘娘的。”

虽然徐幼宁和皇后只见过两回,但凭着太子对皇后的忌惮,不难推测出皇后是个厉害的角色。

更何况,当年的慧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一个普通嫔妃,应当是斗不过皇后的。

只不过徐幼宁有些奇怪,皇后今日找她来,真是为了闲聊说些体己话?

皇后继续说,“本宫自问对几位皇子都没有偏私,但在几个孩子里最有长进就是深儿。慧贵妃也不想想,深儿若非是本宫亲自教导的,朝臣们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赞同立他为太子?”

立储向来是立长立嫡,这两天太子一条都没沾边,嫡长子李济夭折,按齿序当推二皇子。

皇后言下之意,是因着李深在皇后身边的时间最长,往嫡这边靠拢了。

“娘娘,幼宁无知,只是觉得太子殿下之所以能被立为储君,不是因为运气好,是因着陛下和朝臣们都认可他的才能和气度。”

徐幼宁不懂政事,但去年册立太子的时候,徐启平在家里提过几句,说三皇子李深仁厚节俭,知人善任,勇毅而不冒进,谨慎而不守成,从陛下到百官都认为他立为太子是众望所归。

这些日子她住在东宫,眼见得他每日早出晚归。

他这个人什么都会,可平常在东宫,除了批阅奏折就是批阅奏折。

那回他遇刺,手不能书写,徐幼宁和王吉代笔,大到各地的灾情、兵事,小到一个知县的请安问好,他都会予以回复。

徐幼宁并不认为,李深是沾了皇后的光才当上这个太子的。

皇后听着徐幼宁的话,眸光微微一闪。

徐幼宁的反应令她有些意外。

说了那么多,徐幼宁的思绪应当是一直被她牵着走的,说到此处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反驳自己。

徐幼宁察觉到皇后的脸色变了,垂眸不言语,默默地怪自己沉不住气。

进来之前明明想好了,不管皇后说什么自己都只当没听见,出门便忘记。

谁曾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了。

“娘娘……”

“无妨,”皇后毕竟是皇后,片刻后便镇定如常,摆手笑道,“今日本宫就是想同你说些体己话,哪能光本宫一个人说,你肯跟本宫说这些,说明你没拿本宫当外人,本宫很欣慰。”

“刚刚是我多嘴,打断了娘娘的话。”

皇后叹道:“本宫不是来邀功,只是想同你说些委屈。如今深儿长大了,有亲娘在身边,本宫这个嫡母自然是靠边站。”

徐幼宁看着皇后很是落寞的神情,心里不禁怀疑起来。

太子说,疫症的事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应当不会有假。

可皇后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这些眼神、这些神情,又是那么真实。

如果这些都是装出来的,那皇后未免太可怕了。

见皇后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再说话,徐幼宁道:“娘娘是殿下的嫡母,在殿下的心里,自然是孝顺娘娘的。”

“本宫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好活的,孝顺不孝顺,本宫将来都是他的母后皇太后。”

徐幼宁心道,可不是么?

您的亲儿子已经没了,二皇子登基也好,太子登基也好,您都能当太后,何必折腾这些呢?

徐幼宁以为,自己是恨皇后的,可对着一脸哀伤的皇后,她似乎提不起气。

“娘娘所言甚是,您是中宫皇后,谁都威胁不了娘娘。”

皇后看着徐幼宁,轻轻笑了下,意味深长道:“本宫跟皇上做了快三十年的夫妻,这三十年,想扳倒本宫的人何其多,但本宫照样巍然不动。”

她是在说这次的事吗?

太子说,这次是京城传播疫症的事犯了皇上的大忌,皇上一定会严办。

现在看起来,皇上并不打算办皇后。

徐幼宁的眸中忽然浮起了一抹无力。

为自己,为祖母,也为那些染上疫症无辜病死的人。

“这是京城疫症之事,皇上已经查清楚了,是老二干的。”